慕课：拆除数字时代的大学围墙

    互联网的快速列车拉动着在线教育滚滚向前。

    慕课（MOOC,massiveopenonlinecourse，大规模在线开放课程）在全世界开始流行，成千上万甚至是十几万人一起学习一门课程。美国有140所高校提供慕课课程，中国则有6700万学子走进数字课堂。北京大学、清华大学、香港大学等亚洲知名高校纷纷加入edX或者Coursera网站，或者自己建立慕课网站。

    在慕课的发展浪潮下，有人担心它会颠覆传统的高等教育。因为课程组织、教学、考核等模式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慕课对传统高等教育无疑会带来严峻的挑战。据说Coursera上已经有几门课程得到了美国大学理事会的认可，学生在网站上花很少的钱就可以得到学分证书，并可以替代大学里面相对昂贵的学分课程。如果越来越多的慕课课程得到了大学的认可，会对普通高校产生什么影响呢？

    在近日举行的腾讯思享会上，国务院参事汤敏、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尚俊杰以及果壳网CEO姬十三就数字时代对大学的影响各抒己见。

    慕课革命

    姬十三向年轻人推荐慕课的理由有三：

    第一，选慕课是进入一个新知识领域的最好切入方式。慕课第一次系统而结构化地把高等教育内容以碎片化的方式搬到网络上，弥补了成年人或学生业余的学习状态；第二，慕课平台上已经聚集了1300-1500门课程，这些课程由全球一百多所名校提供，整体质量好，足不出户就可以在中国体验全球最好的教育资源；第三，慕课课堂是一个互动形态，能够跟全球的同学一起结成同学关系，这是在过去学习中无法体验的。

    慕课的中国用户非常年轻。姬十三发现，Coursera全球用户的平均年龄是35岁，在中文用户中，15-22岁的用户占据主体。和去年相比，今年高中生中文慕课的学习比例比去年增加了12%。

    慕课跟过去的电视大学有何不同？“网易公开课”几年前就有了，麻省理工学院早在十年前就把课程放在网上了，为什么说“慕课”革命是两年前才有呢？

    汤敏回答，新的大规模公开在线课程跟过去相比，采用了全新的方式，把网络游戏等融合进去。“慕课”这场革命正在全世界范围内扩散，现在已经形成了燎原之火，全世界的教育界都在快速地推动慕课革命。

    “无论是孔夫子的三千弟子还是亚里士多德，从所有的实践来看，传统教育只能是在课堂上，只能是少数人享受。但在互联网时代的今天，在有慕课的今天，这个围墙应该被拆掉了。哪个国家先拆，哪个国家先受益；哪个学校先拆，哪个学校先受益；哪个学生、哪个老师跳出这个围墙外，他们也先受益。”汤敏说，大学的围墙不在于物理上的圈禁，而是横亘在优质教育资源的传播中，慕课将是推倒这一围墙的真正网络推手。

    慕课能解决什么

    中国慕课首要解决教育公平问题。

    汤敏分析，应该看到中国教育最大的三个问题，一是教育公平问题，城乡之间，好学校差学校之间，985、211跟三本、四本之间等非常不公平；二是大学生就业难，市场上唯一过剩的是大学生；三是创新能力不够，全世界都在创新，可是中国年轻人创新能力不够。这是中国教育最核心的问题。

    “目前全世界的慕课，走的是一条高大上的路。比如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耶鲁大学、北京大学，顶尖的学校把他们的课挂上去，这没错。但是我觉得这些解决不了中国的问题。中国慕课发展的重点应该放在解决教育公平问题、解决大学生就业问题、解决创新能力不够的问题。”汤敏说。

    汤敏做了一个试验，从去年开始把人大附中的课以互联网的方式，以慕课的方式，直接上到广西、重庆、内蒙和河北等十几个贫困县乡一级的中学里去。从13个学校的实际情况看，人大附中的班和贫困县中学的班比，差距越来越小。一年之后，这个项目已经扩大到全国18个省的130所学校，从而缓解了教育公平最核心的部分——教师之间的不公平。

    教育部两年前发出通知：大学生创业课应该成为大学的必修课。但是很少有学校把创业课作为必修课。原因之一大概是没有那么多创业的老师，即便有，可能也只是照本宣科。汤敏和他的队伍开始做大学生创业课的试验，邀请了一批企业家来讲创业的亲身经历。

    “我不能把徐小平拉到全国100个大学都讲一遍，我是用慕课的方式。课堂就在北京大学，拍下来直接传到其它99个大学里，全部用大屏幕，跟北京大学的同学同堂上课，其中有复旦大学、中山大学、中国科技大学等一流大学，也有南宁职业技术学院连三本都不是的学校，跟北大同学同堂上课，同堂作业，同堂考试。”汤敏说，创业课能这样，为什么别的课不能？

    “现在大数据火得不得了，但没有几个老师是懂大数据的，我们能不能从国际上把数据课引进来？如果英文不行，把中文字幕打上去，照样可以学。”汤敏还认为，慕课有助于中国学生追赶国际水平。如果学生有这样的学习机会，他们的创新能力就完全不一样。

    教师要完成华丽转身

    如果学生听的课是别人讲的，那么老师做什么？学生们在上慕课的同时，三尺讲台还属于老师吗？

    尚俊杰的文章题目是《谁抢了我的讲台》，并非危言耸听。但是文章在发表时，被编辑改成“谁动了我的讲台”。的确，“抢”讲台的不光是别的老师，还有可能是草根。无论如何，讲台真的变了。信息技术对于教育产生革命性影响，不仅仅是翻转课堂的慕课，课件制作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信息技术对教师角色的颠覆性改变。互联网不会让所有草根都能成功，但互联网给草根里的精英提供了广阔的机会，这时候任何行业的人不能仅仅再凭身份垄断和拥有。在这个模式之下，教育必将发生深刻的变革。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压力也可以变为动力，或许在信息技术的推动之下，教师真的能够实现人类教育史上的华丽转身，从主要依靠大脑转变为依靠大脑和周边设备，从主要依靠经验转变为主要依靠数据，实现教师角色的革命性再造，或许能够彻底改变“粉笔+黑板”的传统教师形象。尚俊杰认为，凡事都是相辅相成的，慕课在对高等教育造成挑战的同时，也给高等教育改革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在组织机构变革方面或许也带来了新的启示。

    “基础教学部任职的教师在个人专业发展方面可能存在问题，因为他们往往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讲授大量的重复性课程，很难有时间在某一个学术方向上进行深入研究。”这种重复有可能限制教师在专业上的发展。这一在过去很难解决的问题，现在可以利用慕课等方式将学校的“非核心”教学业务交给社会。汤敏举例说，院校可不再设立专门的基础教学部，或者只留下少数相对重要的学科教师，让学生通过慕课网站学习相关基础课。这样做的好处是解决了基础教学部教师的专业发展问题，节省了人力资本；就教学效果来说，也许有人担心比不上面授效果，但是如果真的投入巨资精心制作的话，或许视频课件效果会比面授效果还好；此外，因为任何高校的基础教学部人数都不可能太多，不可能面面俱到地开出学生期望的各种选修课，但是，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开设以往开不出来或开不好的选修课。

    事实上，已经有许多高校进行了尝试，开设了一批职业发展规划等素质教育课程。也有专门公司在提供这种服务，他们会提供软硬件平台、视频课件、教学过程等一条龙服务，高校只是安排学生在线选修课程，并通过学校组织的考试，即可获得相应学分。在各界推崇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一书中有一章专门探讨教育，其中讲到，第三次工业革命需要大批创新型人才，所以需要一批全新机制的教育机构。“这些都启发我们，在信息技术已经对许多行业造成翻天覆地变化的时候，对于高等教育，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考虑如何顺应技术发展进行组织机构变革，从而理顺机制，更好地促进教学效率和教学质量的提升，促进教育革命的真正发生。”尚俊杰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