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报记者康慨报道战后最伟大的荷兰语诗人赫里特·高文纳尔(GerritKouwenaar)9月4日在阿姆斯特丹家中去世,享年91岁。
他被尊称为“荷兰诗歌的老太爷”、以19世纪风格的一字胡(有时变成八字胡)、黑框眼镜和罕有笑容的表情为人熟知,乃五十年代实验派诗歌运动中最有影响的诗人,最初只被一小撮行家奉为大师,只是在1970年获得著名的霍夫特奖(PCHooft-prijs)之后,方声名日隆,被广泛视作自为诗歌或独行诗歌的教父,对许多荷兰诗人有重要影响。从某种程度上说,如果没有高文纳尔,当代荷语诗歌的历史或将大为不同。
1989年,他又获得了荷兰文学奖。
多年以来,他和已故的小说家哈里·穆里施(HarryMulisch,1927-2010)一道,曾是最有希望赢得诺贝尔奖的两个荷兰人。
“五十年代诗人群的所谓联系是一种幻想。”高文纳尔说过,“我的诗除了它自己,不代表任何东西。”
柯雷(MaghielvanCrevel)、马高明和古碧玲合作编选、翻译的《荷兰现代诗选》一书中,收入了高文纳尔的十一首诗作。“他认为诗不应该过度装饰,不应该表达感情或其他任何东西,诗应该本身就是一种事物。”书中写道。
年复一年,高文纳尔的诗不断做着减法,变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无关现实,也越来越剥离了感情,只是“语言制成的物事”。
在荷兰文学基金会介绍高文纳尔的文章中,他认为诗只由词构成,而非思想、情感或任何别的东西。诗不必反映现实,诗本身就是现实,可以自在与自为。“这/不再是您的财产了,主人。”他这样告诉自己。
“高文纳尔是个非常好的诗人,我真心喜欢他的作品。”最早向读书报记者通报高文纳尔死讯的荷兰小说家埃扎德·米克(EdzardMik)本周一说,“可也许我太焦躁不安了,以至于无法吸纳他让时间停摆、让死亡中止的专注,读过他一些精彩绝伦的诗作之后,我老想砸东西,打人也行。”
高文纳尔的诗歌形同谋杀,让事物中止,以此逃脱死亡(完全的停止)。“我切开一个词的喉咙。”他在诗集《解剖/匿名》(autopsie/anoniem,1965)的开篇写道,而这就像“永恒与无常的渗透”。
汉学家与曹雪芹、钱鍾书和韩少功的荷文译者林恪(MarkLeenhouts)提醒读书报记者注意高文纳尔2002年的诗集《全白色的房间》(Totaalwittekamer)。康慨据劳埃德·哈夫特(LloydHaft)的英译稿转译其中一首《快乐的童年》如下:
你可曾忘记给父亲的钟上紧发条?是的,我忘了忘掉我父亲的时间
你可曾戴上草帽、眼罩、立领?不,我表演了一首诗,金箔中的夏日
你可曾把最后的双唇写成文字?是的,我从泥污的玫瑰认出了一吻
你可曾走过需要修剪的高草?不,我仍然站在无人播种的草地——
再引一首《人还得要》,柯雷、马高明和古碧玲译——诗中也有能让时间停顿的父亲的钟表:
人还得要数自己的寒暑,下自己的判断,还得要下自己的冬雪
还得要在黑夜来问路之前买东西:地下室的黑蜡烛
还得要鼓吹儿子们的勇气,给女儿们订做盔甲,教冰水沸腾
还得给摄影师指出血泊戒掉自己的房子,换上新色带
还得要挖穴给一只蝴蝶拿此刻换父亲的手表——
1923年8月9日,赫里特·高文纳尔生于阿姆斯特丹,德军占领荷兰期间,他参加了抵抗运动。
除诗歌创作外,他还写有三部长篇小说,并翻译了布莱希特、歌德、席勒、萨特和迪伦马特等人的大量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