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养生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游戏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14年06月25日 星期三

    为何以及如何编“全集”

    《 中华读书报 》( 2014年06月25日   10 版)

        五、翻译与编书

        六、个人著作还是专题档案

        (上接第9版)

        如果是著名翻译家,若傅雷、朱光潜或周作人,编全集时,当然要收译作。但如果其翻译与从事的专业没有关系,要不要收入,则属于两可。

        作为专业造诣很深的语言学家,高名凯翻译罗素的《哲学大纲》或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都在情理之中;但你很可能没想到的是,他还是著名的巴尔扎克小说翻译家,有二十种译作,集中刊行于1946-1954年间。我曾因此撰文讨论语言学家的文学兴趣(陈平原《语言学家的文学事业》,《中华读书报》2011年4月27日)。与此类似的,还有王力(了一)留学巴黎期间,翻译许多法国文学名著(左拉、莫里哀、乔治·桑、纪德等)。最初是为了解决生计,可译着译着,译出了兴趣,译出了经验,也译出了名声。但如果编全集,是否需要收录这些翻译小说,值得斟酌。山东教育出版社1984至1991年刊行的《王力文集》(20卷),除专业著述外,兼收序跋、书评、杂文等,但不收译作。近期中华书局准备推出新版《王力全集》,据称25卷36册,且收入“译著二十余种”。这么说来,其早年译作有望“登堂入室”了。

        编全集时收不收译作,学界历来有争议。就以鲁迅为例,1938年印行的《鲁迅全集》由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编辑,收鲁迅著作、译文和部分辑录古籍,共20卷。1956至1958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印的《鲁迅全集》,只收作者著作及部分书信,共10卷。197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刊行20卷的《鲁迅全集》,第11至20卷包含鲁迅早期译作《月界旅行》、《域外小说集》、《爱罗先珂童话集》、《苦闷的象征》,以及后期译作《毁灭》、《死魂灵》。等。198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的16卷本《鲁迅全集》,是最为流行的权威版本,此版除鲁迅本人作品外,古籍辑佚或外国译作只收序跋。200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刊行18卷本《鲁迅全集》,基本保持1981年版思路,只是增加了若干佚文及注释。为了与人民文学出版社竞争,2012年光明日报出版社刊行的《鲁迅全集》及2013年中国文联出版社推出的《鲁迅全集》,都声称涵盖了鲁迅创作、翻译、古籍辑校和科学普及四个方面的所有著述。最勇敢且规模最大的《鲁迅大全集》(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共33卷,约一千五百万字,但其不分青红皂白,一锅乱炖,学界大都不以为然。相对来说,我更倾向于在创作及学术的《鲁迅全集》之外,刊行《鲁迅辑录古籍丛编》(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以及《鲁迅译文全集》 (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

        与王力、高名凯的情况不一样,鲁迅的翻译与创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译作不管今天看来有多少毛病,都值得整理与重刊。问题在于,用什么办法重刊,是收进全集里,还是单独印行。我之所以主张让译作及辑录古籍“单飞”,是考虑到《鲁迅全集》发行量很大,没必要让非专业的读者“闲置”大半部全集。

        这就说到了《章太炎全集》,我主张收入英国斯宾塞尔著、曾广铨与章太炎译《斯宾塞尔文集》,以及日本岸本能武太著、章太炎译《社会学》。章太炎的外语水平如何,是独立翻译还是仅起润色作用,这都不在我考虑之列。我关心的是,此举起码表明章太炎的文化视野及学术兴趣。至于《太炎先生著述目录后编》(《制言》34期,1937年2月)中提及,章太炎曾译有《希腊罗马文学史》,“此书译自日文,与前书(《儒书稽古录》)同归长沙章氏”。不知道此“未刊稿”是否尚存天地间,若真能找到且整理出版,对学界来说无疑是福音。

        为“大家”编全集时,收不收其编选的书籍,这不能一概而论。一般仅收此类著作的序跋,以见编者旨趣;但也有例外的,如钱锺书的《宋诗选注》,就可以进入全集,因作者将其作为著作来苦心经营,且确有自家面目。只是这样的好事并不多见,故谈及“编书”是否进入全集时,我倾向于从严掌握。

        编“全集”的最大困惑是,这到底是“个人著作”呢,还是“专题档案”?很多分歧其实是由此而生。举个近在眼前的例子,中国蔡元培研究会编、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1998年刊《蔡元培全集》,总共18卷,之所以比高平叔编、中华书局1984-1989年刊《蔡元培全集》的七卷本多出这么多,有钩沉辑佚的功劳,但很大程度在于增加“当时由他主持制定或以其名义发布的重要公文、法规等”。凡从政者,每天都在签文件,这些东西该不该收入全集,是个棘手的难题。当初夏晓虹编《饮冰室合集集外文》(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就曾为此事纠结很久。我曾参与讨论,最后敲定的方案,便是《编辑凡例》所说的:“附录部分收入由梁启超签署之公文,以备研究者参考。因数量过多,凡编者以为意义不大者,仅作存目,不列原文。”章太炎没有这个问题,可如何看待其民国以后的各种通电,是否将其全部收入全集,同样值得考量。

        还有读书笔记以及类似读书笔记的短文,到底该不该进入全集,这得看编者的眼光及评价尺度。说句玩笑话,今天的“大家”,去世前若不认真清理硬盘,后人编全集,不知道将闹出多少“冤假错案”。因为读书笔记与短文之间,有时很难分辨。在这方面,杨绛非常明智——与商务印书馆签订协议,将钱锺书的全部读书笔记影印出版。这套《钱锺书手稿集》,共分《容安馆札记》、《中文笔记》、《外文笔记》三部分,前两部分已于2003年、2011年出版,篇幅最大的《外文笔记》最近也已陆续刊行。说好这就是读书笔记,不是个人著作,“钱迷”们尽可在里面翻江倒海,其他人则不妨敬而远之。

        这样明确区分,对于作者及读者来说,都是大好事。既保留了资料,也避免了误伤。以此类推,我倾向于全集就是“个人著作”,至于“专题档案”,不妨另外编印——后者针对的是专家中的专家,或有特殊癖好的读者。将两者混为一谈,必定使“全集”功能紊乱,变得越来越复杂,规模也越来越大,最后的结果就是远离一般读者,只能藏身于图书馆。

        我心目中的《章太炎全集》,应该是一套可读、可藏、可信赖、可把玩的好书。

        (此文据作者2014年6月10日在“纪念章太炎先生诞辰145周年暨《章太炎全集》(第一辑)出版座谈会”上的发言整理而成,2014年6月16日定稿于京西圆明园花园)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