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冷落了阿斯图里亚斯

    突然获悉马尔克斯4月18日凌晨逝世。在对这位魔幻现实主义文学最主要的代表作家悼念之余，不经意想到另一位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阿斯图里亚斯，今年恰逢他逝世40周年。

    我打开CNKI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通过主题、篇名、关键词等来检索阿斯图里亚斯，只检索到他的2条信息，附带出来了他的3部作品的信息——《玉米人》2条，《危地马拉的周末》2条，《总统先生》1条。我又打开CNKI中国重要报纸全文数据库，通过主题、题名、关键词等来检索阿斯图里亚斯，结果为0。

    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没用维普和万方等数据库来检索，因为它们收集的信息以科技、经济等内容为主，阿斯图里亚斯之类的文学信息则更少。

    阿斯图里亚斯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是不是太陌生了一点?而与他同属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流派的几位作家却为我们中国人耳熟能详，这里既有分别于1982年和201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哥伦比亚的马尔克斯和秘鲁的略萨，也有未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阿根廷的博尔赫斯和墨西哥的鲁尔弗等。通过CNKI等检索，他们的信息多达几十条至几百条。阿斯图里亚斯在中国的知名度甚至低于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其他一些作家，如智利的多诺索，委内瑞拉的彼特里，古巴的卡彭铁尔和墨西哥的富恩斯特等。

    这未免太有失公允了。这也许因为阿斯图里亚斯是拉丁美洲的小国危地马拉的作家，我们对这个国家的关注比上述其他作家的国家更少，对它的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及文学更不熟悉，尤其是阿斯图里亚斯获诺贝尔文学奖时，我国正处于“文化大革命”的不正常的狂热之中，媒体的对外报道，除了反对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和以苏联为首的修正主义外，就是对赞成和支持“文化大革命”的人和事进行报道。至于诺贝尔文学奖之类的国际大事，被认为是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国家反对无产阶级文化的丑剧和闹剧，自然是被严密封锁的。因而全国上下压根儿不知道阿斯图里亚斯获诺贝尔文学奖之事，当然更不会有人介绍他、宣传他、研究他和翻译他的作品了。

    待到改革开放后我们要放眼世界时，也大多是瞄准欧美等发达国家，难得向闪烁着这颗巨星的万里之遥的小国危地马拉投去一眼。而在我们提出不要忽视发展中国家的文学时，恰遇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1982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们立即就把文化热情倾注到这位新的巨星身上，似乎以此来弥补以前对拉丁美洲文学特别是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来呈“爆炸文学”状态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关注的不足。这样，就自然而然地冷落了阿斯图里亚斯，尽管他是拉丁美洲“爆炸文学”的先声，是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开创者和先驱，是这一流派第一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大师。

    但是，阿斯图里亚斯在拉丁美洲、北美洲和欧洲等地却为人们所瞩目。上世纪50年代，他在我国也留下足迹。兴许，我国老一代文化人可能还有人记得他。1956年，尽管遭到本国阿马斯军人政权的迫害，被剥夺国籍，流亡国外，生活动荡不安，阿斯图里亚斯却愉快地接受邀请来到我国访问，参加鲁迅逝世20周年的纪念活动。他对中国人民怀有的友好感情和对以鲁迅为代表的中国现代文学作家的尊重和喜爱，也博得了中国人民对他的尊重和喜爱。

    其时，阿斯图里亚斯已挟长篇小说《总统先生》、《玉米人》和三部曲《强风》、《绿衣主教》、《永眠者的眼睛》以及诗集《云雀的鬓角》、《贺拉斯主题习作》等(此后还创作了不少作品)活跃于西半球文坛，并开始致力于世界和平运动。

    他的这些代表作和重要作品为他赢得了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大师的声名，而且被誉为这一新锐流派的3位开拓者的第一人。因为在彼特里1948年把“魔幻现实主义”术语引入拉丁美洲和卡彭铁尔1949年出版魔幻现实主义长篇小说《这个世界的王国》之前，阿斯图里亚斯就出版了魔幻现实主义的短篇小说集《危地马拉传说》(1930年)和长篇小说《总统先生》(1932年完稿，1946年出版)。

    《危地马拉传说》是阿斯图里亚斯借用印第安人的神话故事《波波尔·乌》中的一些题材和技巧，又运用了一些超现实主义的手法，通过神奇虚幻、扑朔迷离的气氛和情节，揭示了一个混沌、魔幻现实的世界。法国诗人瓦莱里概括地称赞它为“故事—梦幻—诗歌”。《危地马拉传说》是拉丁美洲第一部带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文学作品。

    《总统先生》是阿斯图里亚斯的成名作和代表作。作品描写了独裁总统的心腹军官被一乞丐掐死。总统派人杀死乞丐，又借机铲除异己。一时冤案四起，民怨沸腾。小说以犀利的笔触剖析了阴险残忍的独裁专制政权的本质，揭示了拉丁美洲政治的腐败、人民的痛苦和社会的动荡。《总统先生》是拉丁美洲四大反独裁小说的第一部。它运用了印第安人传统的“万物有灵”观念和“亦梦亦觉”的思维，把印第安人的传统与小说情节结合起来，同时又融入某些超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使现实与梦幻浑然一体，小说成为了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之作。这种现实的社会生活内容与虚幻的艺术情境相结合的创作方法为后来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家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宝贵创作经验。有评论家说:没有《总统先生》，也许就不会有《百年孤独》;没有阿斯图里亚斯，也许就不会有马尔克斯和略萨。

    《玉米人》是阿斯图里亚斯的代表作和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经典之作。它是一部把印第安人的神话、民间传说、传统观念与现实生活结合起来的富有诗情画意的长篇小说。故事情节围绕着为生存而种植玉米的印第安人与为牟取暴利而种植玉米的土生土长的白人之间的矛盾冲突而展开，并循着这根主线绘制了危地马拉广阔的社会生活图景。根据印第安人灵异的传统观念，人是玉米做成的，人就是玉米，玉米就是人，玉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种玉米的活人就是玉米的化身和保护者。于是印第安人就起来保卫玉米、土地和家园，与白人战斗。他们虽然失败了，但主要敌人却受到印第安人传统观念方式的惩罚。这一点也充分反映了印第安人的“二元观”，即世界是真实的，又是梦幻的。作品按照“万物有灵”、“人神相通”、“人兽合一”、“亦梦亦觉”等印第安人的神怪传统观念和变异思维方式，把过去和现实、真实和想象，与梦境、幻觉、灵异、神话等交混融合，植入小说人物的意识中，就这样把印第安人难解的“二元观”巧妙、生动、形象和魔幻地表现出来。小说所描写的人物、事物、事件和现象，给读者展示了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社会风情画，为人们了解危地马拉的城乡社会面貌和时代环境提供了丰富而生动的艺术范本，使《玉米人》成为一部典型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经典之作。

    阿斯图里亚斯的其他重要作品像上述代表作一样，也无一不洋

    溢和闪烁着民族的魂灵、印第安人的传统和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

    1966年，阿斯图里亚斯作为世界和平的斗士和使者，被授予列宁和平奖金。1967年，他“由于其出色的文学成就，他的作品深深地根植于拉丁美洲印第安人的民族气质和传统之中”而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成为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中第一位、拉丁美洲作家中第二位获此殊荣的作家。

    阿斯图里亚斯就是这样一位和平民主斗士和开创文学新流派的巨匠。在这位巨匠身上，大自然的神秘莫测和本民族的神话传说孕育出的对民族文化传统的强烈感情和对自由民主的强烈向往，成为他小说和诗歌创作的主旋律。他将印第安人玛雅-基切族的传说与小说情节巧妙地结合起来，使自己的作品具有浓郁的拉丁美洲地方色彩。他借古老神话和民间传说，把拉丁美洲的严酷现实表现成一种现代魔幻，并透过这种光怪陆离的社会魔幻景象折射出黑暗生活的本质。他的创作植根于古老的印地安文化，汲取了危地马拉的民族气质，继承了西班牙的文学传统，吸收了欧洲超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运用了变现实为幻想而不失其真的创作原则，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他以文学为武器，揭露独裁，抨击暴政，宣扬民主，呼唤人道，以他的思想和艺术形式开辟了用魔幻现实主义揭露抨击寡头政治罪恶的文学之路。

    对这样一位开创了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之风的文学大师，对这样一位中国人民的朋友，我们没有理由不纪念他，不介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