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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11月13日 星期三

    两位诺奖得主的智慧碰撞

    ——勒克莱齐奥与迈伦·斯科尔斯对话侧记

    周杨整理(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11月13日   05 版)
    摄影王泽亚

        勒克莱齐奥出生于1940年,是20世纪后半期法国新寓言派代表作家之一,也是现今法国文坛的领军人物。他代表作有《诉讼笔录》、《沙漠》(一译《沙漠的女儿》)、《奥尼恰》、《流浪的星星》、《饥饿间奏曲》等。2008年,他因为“将多元文化、人性和冒险精神融入创作,是一位善于创新、喜爱诗一般冒险和情感忘我的作家,在其作品里对游离于西方主流文明外和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性进行了探索”而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迈伦·斯科尔斯1941年出生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的提民斯,斯科尔在学校是一个好学生,虽然他从十几岁开始就苦于视力减退,直到26岁时才手术解决。因为家庭的缘故,他小时候就对经济学产生兴趣,他也帮忙他叔叔的业务,而他的父母亲在他就读高中时帮他开立账户来投资股票市场。由于他给出了著名的布莱克·斯科尔斯权定价公式,它告诉人们可以利用已存在的证券来复制符合于某种投资目的的新的证券品种,这成为金融机构设计新的金融产品的思想方法。该法则已成为金融机构涉及金融新产品的思想方法,因此和罗伯特-默顿共同获得199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

        “我最近开始尝试用电脑写作,可电脑的坏处是,它会不时的出现故障,吞噬掉我写下的文字,让我束手无策。” “天哪,你只要点击一下保存就不会这么烦恼了。我的电脑出问题时,我总是想着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可当你的文学作品不见了,你就急着责怪电脑。你瞧,我们俩真的不一样,你是一个非理性的诗人,而我是一个理性的经济学家。”

        这段看似寻常的风趣对话,实实在在地发生于两位诺贝尔奖得主之间。2013年10月28日晚上,在南京大学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许钧教授的引见下,199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迈伦·斯科尔斯教授与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勒克莱齐奥先生并肩入席,在南京大学进行了二人之间的首次会面。迈伦·斯科尔斯风趣健谈、勒克莱齐奥沉静儒雅,巧合的是两位诺奖得主之间只相差一岁,因而一见如故,开启了一个经济与文学对话、理性与诗意交织的美妙夜晚。

        关于旅行、阅读与视野

        “你喜欢旅行吗?”这是迈伦·斯科尔斯向勒克莱齐奥提出的第一个问题。被法国前总统萨科齐称为“世界公民”的勒克莱齐奥,足迹遍布各大洲,而这些旅行的经历也成为了他那精彩绝伦的文学世界中不可忽视的部分。迈伦·斯科尔斯向勒克莱齐奥分享了自己在加拿大度过的青少年时期,而勒克莱齐奥曾在墨西哥居住,墨西哥因而也成为了他众多创作灵感之一。两位诺奖得主互相述说了对墨西哥的色彩和多元化的认识与初访墨西哥时所感受到的震撼。

        有趣的是,他们两位对旅行的推崇都与自身作为学者和艺术家的视野有关。迈伦·斯科尔斯对自己每年的工作计划有着明确的安排:他一年中需要50%的时间飞往世界各地,去观察世界不同地方的人、事物和风景,“否则我的生活和工作都将变得太过疏离,最终导致失败”。关于这种“疏离”,迈伦·斯科尔斯说,尽管当下社会的总体趋势依旧是不断地细化分工,博士研究生的工作也因而面向一种高度专业化的“关注点”,但对“关注点”的过分注重反而对他们的就业产生了负面的影响。要解决这种问题,青年学者必须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垂直化”:要对不同的学科和事物发生兴趣、并愿意在自己的研究工作中引入这些不同的内容。迈伦·斯科尔斯理想中的博士生应该是一个将研究置于多种多样的话题与事物上、并乐在其中的人。勒克莱齐奥则将迈伦·斯科尔斯所说的这种“疏离”描述为“停留于象牙塔中的风险”——这种风险正是迈伦·斯科尔斯所说的“关注点”带来的效果。当学者意识到这种风险时,就需要广泛地开拓视野来与“关注点”对抗。

        迈伦·斯科尔斯在回答关于“个人阅读文学作品的习惯、个人与经济生活的联系”的问题时也说到,由于他的工作需要不断地创新和创造,他必须保持阅读的广泛性,否则就会造成思维的堵塞,使得思想无法获得自由。除了文学外,他也会阅读心理学、哲学等学科的书籍。了解其他学科的内容对他的研究工作也很有启发:迈伦·斯科尔斯发现电脑科学与东方哲学中广泛存在的“并列”(...and...)逻辑,让他常常能够摆脱西方逻辑中常见的“非此即彼”(either...or...)逻辑的二元对立性。并列逻辑中的二重性让他理解到,人类在行为中,获取和付出几乎是同时并存的,这对他的经济学研究非常重要。

        而勒克莱齐奥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提到他早年为出版社工作的经历,期间他必须大量阅读各种作品,其中也包括了许多未能成功出版的作品。在这一过程中,他虽不会细读每一部手稿,却采用一种“闻气味”的方法,“闻一闻”作品中的文学气味、判断这种气味是否适应社会和出版的要求。虽然这种“闻气味”的方法会受到很多非文学因素的制约,但这种阅读对他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经验,他也随时保持着对未知学科的好奇心,并且十分重视对文化的阅读。在南京大学的授课中,他从学生那里了解到,中国的墨子最早通过湖水中倒映的亭台发现了小孔成像的暗室原理,虽然这一点甚少在西方被提及,但小孔成像原理却是文艺复兴时期画家们广泛运用的作画方式。这样的经验对他来说是一次视野的拓宽,让他更想要深入地了解墨子的思想。近期勒克莱齐奥也将在法国出版译本的《蒙古的故事》,他认为法国人往往过于关注自己的文化,而这类书籍的出版,可以把他们的视野引领向另一个文化、并发现文化间的相似性。勒克莱齐奥也向迈伦·斯科尔斯表示了他对美国人普遍拥有更加开放的思维视野的赞许。

        除了旅行与读书之外,迈伦·斯科尔斯也与比他仅年长一岁的勒克莱齐奥分享了生活中的乐趣:素食主义。迈伦·斯科尔斯对东方哲学,尤其是印度哲学非常感兴趣,在对印度哲学的了解中,他逐渐接受了素食主义的生活方式,除了这之中的宗教与哲学内涵,迈伦·斯科尔斯还用经济学家的观点分析了素食的经济性:“牛作为食草动物,吃下的是草,产出的却是奶和肉,同时排放的二氧化碳也比较少,这是一个绝佳的成本-收益模型!” 勒克莱齐奥则用更为诗意的口吻谈起了他的女儿:“我非常理解她选择素食主义生活的原因-她成长在动物农场之中,因此她的敏感让她无法承受动物成为盘中餐的事实。在动物簇拥下成长的人类灵魂往往是无法接受“喂养-屠戮”这样的过程与结果的。”

        关于学生与教学

        “这是我第一次向多达150名学生授课。我对他们的期待很高,也已经开始从他们那里学习到新的东西。” 勒克莱齐奥向迈伦·斯科尔斯介绍了自己在南京大学开设的《艺术与文化的多元阐释》课程。这是勒克莱齐奥第一次在中国的大学中开设系统性的课程,他将会把每一节课的授课内容记录下来并整理出版。班级学生的数量确实是勒克莱齐奥关注的一个问题,他对迈伦·斯科尔斯说,这样的大课堂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鼓励学生公开阐述自己关于授课内容的观点。学生的观点表达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他相信,从学生的反馈中可以获取非常宝贵的信息与灵感。勒克莱齐奥认为教学的最佳方式和结果都是对话;《艺术与文化的多元阐释》开课仅两周的时间,他就已经从南京大学的同学们那里吸收到了新的观点:“有一位学生向我提问:绘画是不是就一定是画家创作的反应?我当下很受启发,因为我从来未从这个层面思考过艺术创作的问题,这个问题一定会成为我下一本书中探讨的内容之一。”

        迈伦·斯科尔斯告诉勒克莱齐奥,他关注的重点是教学中的“效率”问题,他认为“教学”和“指导”是不同的概念,因为教师“教学”的方法和最终落实到学生的学习方法往往是截然不同的,因此教师需要借由基于学生学习方法的“指导”来让学生得到最高效率的学习,而这种指导正是一种学习模型的建构。在这样的模型中,作为前提的现实状况是,一、学生往往讨厌提问,因为了解其他人的问题对自身是一种时间的浪费;二、越聪明的学生越不喜欢表达观点,因为他们需要规避风险,而观点表达中的错误就是一种让他们显得不那么聪明的风险之一。为解决这样的问题,迈伦·斯科尔斯在自己的教学工作中,喜欢将班级里的学生分为几个大组,让他们以组为单位完成不同的任务,当每一组准备充分,他就邀请他们到他的办公室,在一个比起教室更为私密的空间中进行讨论、汇报和指导。经过了这样的过程后,课程结束时,学生就能够获取公开表达的信心,也可以提供更好的汇报结果。除此之外,迈伦·斯科尔斯还介绍,在美国的大学中,进入第二年的学生将会有一定的时间,对不同领域的专业和工作进行深入了解、获取信息,之后再选择自己的专业方向,他认为这样的制度结合他的教学方法,可以在教学中建立起有效均衡。

        关于思维、信息与记忆

        “我的思维世界一定不是线性的:它就像一个原始森林,盘根错节、枝繁叶茂。” 在回答法国国家图书馆东方部裴程主任的问题时,勒克莱齐奥是这样描述自己对时间的记忆的。裴程所提的问题与他在法兰西图书馆的工作和研究息息相关:“尽管人类的思维是非线性的,但人类对信息的存储、即记忆往往是线性的。自唐代中国印刷术的革新和15世纪欧洲古登堡在西方发明活字印刷,人类对信息的积累和存储效率得到了大大提高。然而在当今的数字时代,随着信息大爆炸的发生,信息的载体发生了变化,信息数量过大、信息内容可以朝令夕改,那么人类究竟要如何面对这种记忆的挑战呢?”事实上,关于信息与未来、线性与非线性的讨论,是当晚两位诺奖得主一直热切关注的话题。

        拥有电脑科学背景的迈伦·斯科尔斯在闲谈中就问及勒克莱齐奥对电脑的看法。勒克莱齐奥认为,对于文学专业的学生来说,电脑的使用确实有些益处,比如可以计算词汇的重复率、分析语篇等等,但其中扮演最重要角色的依然是人本身,因为选择输入电脑内容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并且电脑往往会出现一些令人头疼的错误。迈伦·斯科尔斯却认为,电脑作为科学进步的产物,大大提升了研究成功的可能性,而科学与文学的结合正是当前最合意的选择。迈伦·斯科尔斯用文学创作举例,从最早的用笔书写和老式打字机开始,文学创作的速度很慢,并且任何成稿后的改动都会伴随着较高的成本。电脑出现之后,圣经和绘画都可以被转为电脑显示和分析的格式,而如wordpress这样的软件的出现也提升了文学、艺术创作的效率,让写作更加自由。迈伦·斯科尔斯还提到了3D打印技术的发展,尽管勒克莱齐奥质疑了这一技术的实用性,迈伦·斯科尔斯却认为它是最能够为艺术服务的:“比如说,中国拥有最大的3D打印设备提供地,那么中国艺术家的任何灵感和设计都可以很快转变为三维空间中的实体。”

        勒克莱齐奥对此却依然保持着质疑的态度:“我曾在上海看到莫奈画作《草地上的午餐》的3D展览,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观众可以在画中走一圈,看一看画作上出现的人和食物,这对艺术本身毫无价值。” 而无论是在回答裴程先生的问题时,还是在被许钧教授问及“人类阅读方式的革新,纸质书向电子书的转变,对文学和经济的影响是什么”时,勒克莱齐奥都再一次表达了他对传统阅读和文学创作方式的钟爱,他从不阅读电子书,因为纸质书的质感、气味(也包括那种他在出版社工作时闻到的文学气味)都充满了吸引力;他常常十分怀念自己过去使用的旧式打字机;他在求学时常常造访的法国国家图书馆,“尽管借一本书可能需要漫长的馆际借阅等待,可图书馆里擦亮的桌椅、明亮的灯光总有一种魔力,这种复古的魔力在大英博物馆里也能找到。” 谈到图书馆作为人类对信息进行记忆的场所的未来,勒克莱齐奥引用了法国新小说派作家比托关于未来人类将所有信息存储在记忆体中并放在卫星上的构想:当人们需要某种信息时只要联络卫星就可以取回相关信息。然而他对此构想依旧表示了怀疑:“每一个科技发明都有缺陷,卫星也可能坠毁。而人类的思想更是复杂、无边无际,我想一个法国国家图书馆可能都装不下仅仅一个人的思想世界。” 迈伦·斯科尔斯对勒克莱齐奥的怀疑态度表达了理解:“未来10年中人类可能会在医疗中引入机器人诊断,机器人将存储所有的医学书籍和病历,完全具备独立诊断患者的能力,但人类一定不会让机器人单独诊疗,只让它们作为普通医生的助手,这正是源于人们对科技和机器的不信任。”

        关于线性与非线性的讨论,是由勒克莱齐奥就自己所阅读的经济学书籍中的一个理论向迈伦·斯科尔斯的提问开始的:狮群与鹿群比邻而居,由于狮群强大,能够很快地吃掉鹿群中的成员,就导致了鹿群的衰落和狮群的膨胀;然而由于鹿群数量的大大减少,狮群食物不足因而衰落,而鹿群则借此时机重新繁衍至原来的规模;狮群再度吃掉鹿群使其衰弱……这种此消彼长的关系看起来非常有道理,那么它是否可信呢?

        迈伦·斯科尔斯告诉勒克莱齐奥,他非常荣幸地了解到,能让这位诺奖文学奖得主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本经济学书籍,并且,这一狮群与鹿群的关系分析确实是值得相信的。迈伦·斯科尔斯认为,人们习惯于线性的思维方式,即从过去到未来、从因到果的思维。经济学中的增益原理和一般建模都是这种线性思维的产物。然而现实世界并不是遵循着线性存在和发展的,狮群和鹿群的此消彼长正是一种非线性的现象和关于这种现象的分析,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非常值得肯定。勒克莱齐奥对这种线性与非线性的分析非常感兴趣,巧合的是,尽管他声称对经济学毫无研究,他在南京大学开设的课程《艺术与文化的多元阐释》,英语名称直译正是《关于艺术与文化的非线性研究》。

        世界的复杂性为人类提供了无限的选择和机会

        这一讨论不仅存在于上文中勒克莱齐奥对自己记忆的描述中,也延续到了两位诺奖得主关于未来的讨论中。张苏江博士问到:“人类历史上有很多文明由于无法适应时间的变化而消亡,那么在这样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人类文明的多样性是否也注定会消失?不同文化中人的个性与特征是否也会趋同于国际化?人类是否会更像机器,未来人是否会像科幻小说里说的那样,过着一半人类一半机器人的生活?”

        勒克莱齐奥表示,他无法对人类的命运进行预测,但是自从人类走出自己的部落、开始全球旅行之时,交流和变化就已经成为了人类发展中的必然趋势。在现代社会中,同化有时是一个非常有益处的现象,它让人类更有效率地交流、让信息更自然地流动并为人所用。然而他建议人类在全球化过程中保持警惕,由于人们往往过于相信这种同化的趋势,在出现问题时,人们会倾向于求助电脑和网络,通过搜索引擎寻找答案。可现实世界中的问题并不能在网络和科技中获得全部的答案。但值得庆幸的是,在所有人类文明中都有批判这一传统:人们自然地会在学习新事物的过程中对其进行批判。这种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能力对人类的发展来说不可或缺,因此必须被传承下来。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欧洲,他都发现到一种自主批评的倾向,这对文明的发展必然是充满益处的。人类正是通过怀疑自身和自身所见来创造文明的。勒克莱齐奥再次举了墨子发现小孔成像原理的例子。墨子看到亭台颠倒的投影,于是开始探究其形成的原因,最终发现是湖水的作用导致了倒影的产生。人类必须通过这样的反思,从而逐渐地理解世界和处于世界中的自身,再获得进步。

        迈伦·斯科尔斯认为,提问人类在未来是否会趋向机器、或者为机器所统治,其实是在问,机器是否有能力用极快的速度重新为自身编程,来应对复杂的人类世界。由于人类世界和思维都是非线性的,因此我们的生活具备了极高的复杂性,电脑和机器如果要处理这种复杂性,就必须具备与这种复杂性相对应的、极其高速的自我重新编程能力。人类在应对世界的复杂性时也面临很多的问题,比如人类习惯于线性的思维,利用过去的事件建立理论、再用相同的过去事件验证理论,这种思维方式是毫无用处的;这种理论的构建,其成功率也微乎其微。

        迈伦·斯科尔斯接着提出,人类在与世界的高度复杂性适应时,主要面临以下几个问题:首先,人类就现有信息建模、提供答案的能力是很弱的:人类面临爆炸式的信息,无法完全对其进行概括,更不用说建模来解决。这一问题的缓解有赖于对不同世界观和思维方式的引入,简单来说,就是对文化多样性的保存;其次,人类的记忆能力与电脑的记忆能力相比,实在是太过弱小:我们可能都很难想起来前天的晚餐吃了什么;第三,人类往往会规避风险,以规避自己做出负面的决定。国王的新衣的故事中,除了说实话的孩子外每个人都装作看见了国王的华服,正是人们不愿承担“与众不同”的风险的体现;第四,人类习惯于用惯有的方法来思考和处理问题。

        针对这一点,迈伦·斯科尔斯曾用长达41年的时间,企图建立一个算式:在“不断增加的否定情况下”(即不同的选择组合越来越多,如国际象棋中决定下一步的走法可能性越来越多时),所有问题都可以从中找到答案。这实际上是对爱因斯坦提出的世界是否是决定性的问题的探索。最终迈伦·斯科尔斯放弃了这个研究,因为他始终无法建立起这样一个算式,尽管他希望未来会有学者能够取得成功,但世界的复杂性确实为人类提供了无限的选择和机会。人类只能通过彼此间的联系,来提供一种“元答案”。之所以称之为“元答案”,是因为无论当下得出的答案如何,后人一定会得出以“元答案”为基础、更加进益的、新的答案。而这样一种提供“元答案”和进益答案的能力,是电脑和机器所无法具备的。这些“元答案”往往存在于人类文明的产物:文化、历史和艺术之中。

        迈伦·斯科尔斯欣赏野兽派画家马蒂斯的画作:“尽管他的每一副作品中都清楚地有着旧作的元素,但他总能用这些已有的元素创作出崭新的作品。换了我本人的话,就算手里拿着所有马蒂斯用过的元素,也无法做出全新的创作。”

        迈伦·斯科尔斯还提到了他常常思索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的孩子不能带着我所有的知识和智慧降生呢?” 最终他给出的答案,也与上述人类的未来有关:“如果每个孩子都带着父母的知识降生,那么我们的社会终将从内部瓦解。正因为孩子们无法从开始就拥有父母的知识,他们才能够不断创造新的知识与智慧,和这些新的知识与智慧比起来,我们的知识与智慧又算得了什么呢?人类正是这样,从极度的复杂性中,用一种非线性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寻找到全新的起点。”

        关于文学与经济学的相似性

        “今天晚上两位诺奖得主的对话中,他们一位谈论的是诗意的哲学,另一位谈论的则是理性的哲学,这两种哲学的交流是自然且毫无障碍的。” 许钧教授在对话即将结束时如是说到。

        其实,在对话开始之时,两位诺奖得主应许钧教授的邀请,分别就“经济与文学的联系”用各自的哲学话语发表了高见。

        迈伦·斯科尔斯从文学的起点开始分析:他认为文学的起始,面对着的是混沌和无秩序的人类社会、以及各种不确定性。此时的现实是各种不确定性的自由组合。文学通过不计其数的文字对这种无秩序进行梳理和描述,这其实正是一种构建。在构建的过程中,混沌、无秩序和不确定性逐渐降低,认识和改造它们的成本也由文学的这种构建而不断下降,最终,混沌消失、无序变为有序、不确定的自由组合变成有规律的结合、带来一个更加有凝聚力和发展力的世界。经济学的起始,面临的也是大量的无秩序信息,经济学通过建模,对这些信息进行描述和理解、提供解释、为现实开下处方。让世界进入一个新的纪元:一个拥有更多有序的、可利用的信息的纪元。通过经济学,人类能够有效利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来了解世界。迈伦·斯科尔斯说,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文学与经济学是充满了相似性的。

        勒克莱齐奥则用一则比喻和法国作家拉伯雷的例子来解释经济和文学的互通:文学创作的过程是一种向社会清偿债务的行为。拉伯雷曾说,人们往往会赞美和讨好欠债的人,因为只有给他留下良好的印象,才能指望他有朝一日诚实地偿还债务。巧合的是,拉伯雷本人一生中,其实不断地欠着银行和其他人的债务。勒克莱齐奥开玩笑地说,这么看来或许常常欠一些债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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