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康慨报道《洛杉矶书评》上周发表了两位汉学家华志坚和布伦丹·奥凯恩的对话,谈及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外译。
刚刚从北京返回费城家中的奥凯恩告诉读书报记者,他也有中文名字,叫“何毖”,主要是为了抗议必须有中文名字的汉学界风尚。华志坚说,最近,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外译的数量似乎出现了显著增长,企鹅出版社几年前推出了新译的鲁迅小说全集,今年又出版了老舍不以北京为背景的两本小说,一是杜为廉(William Dolby)译、蓝诗玲(Lia Lovell)序的《二马》(Mr.Ma and Son),另一本是莱尔(William Lyell)旧译、张彦(Ian Johnson)新序的《猫城记》(Cat Country)。
奥凯恩认为,中国文学走出去的数量固然比以前有所增加,却远远不够。2012年,美国翻译出版的汉语图书仅有16部。“在英语世界,出版商出译作,历来难销,而就影响力和声望而言,英译中国文学仍未找到自己的村上春树或卡尔维诺,更不用说销量上的斯蒂格·拉松了。”
但是,奥先生说,翻译队伍出现了可喜的变化。现在,母语为英语、又熟操生活汉语者的数量之多,也许超过了史上任一时段,译家辈出,各有所长,所译中国作家五花八门———有些作者还是小姑娘呢!供给增加了,需求也有增长,但生产跟不上。“出版商仍然是最大的障碍。”他说。
奥先生说,就算莫言把标语刻在自己的脑门上,也不可能改变某些人的命运。莫言并未公然批评制度,但“他是个远比所受认可更为锐利的作家”;《围城》是“一部名副其实的世界级小说,却不幸地大大苦于目前的英语译本”;在中国作家里,钱鐘书代表着“20世纪之世界主义的最高水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钱的许多民国时期的同代人,同样在中国和欧洲两种文学传统内游刃有余,老舍也是其中之一。他的《骆驼祥子》和《月牙儿》颇有狄更斯之遗风。
华先生表示,对诺贝尔委员会给高行健授奖,他有点儿难以苟同。说到法国的华人作家,“我更喜欢戴思杰的《巴尔扎克与小裁缝》,而不是高行健的任何作品。”谈起仍然活跃在中国的作家,华志坚说:“我读莫言任何作品时的感受,都不及我对余华《活着》的喜爱。”奥先生有同感,他说他也不是莫言和高行健的拥趸,但是莫言非常勤奋,在风格和结构上亦多有实验,每本书都力求出新。奥凯恩转而谈及中国当代文学的一大痼疾:编辑水平。他认为,中国的编辑们往往只能粗粗地做些字句上的校对,并在政治上把关。“有些名头非常响亮的作家会骄傲地告诉你,他们交稿时另有附言:“zhī zì bù gǎi—— 一个字都不许动。”
奥先生分析,也许这是因为中国文学由男作家主导,而编辑通常由女性操刀,但你不能动我东西的结果,是作品的质量大受其害。奥凯恩认为,莫言、阎连科和余华这一代的中国作家经常大量描写超现实的、有时令人作呕的粗言秽行,他们的小说也往往拖得过长。许多作家最好的作品是其中篇,但这也意味着它们得不到翻译。因为中篇对文学杂志和选集而言太长,单独成书又太短。
“短未必不是短处(Less isn't necessarily),”奥先生说,“但是确实得有人告诉中国作家们,长绝对不是长处(more is al-most never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