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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08月14日 星期三

    关于《河戒》的闲话

    梅里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8月14日   20 版)

        我家的门前就是青龙河。河的两岸长满了高大茂密的杨柳树。小的时候,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在那里钓鱼、洗澡、打水仗、滑冰车,也在树林子里抓过兔子、掏过鸟窝、套过知了,还在沙滩上捡过鸟蛋、烧过蛤蟆,总之,一切坏小子们可能想到的坏事,我们都干过。青龙河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最幸福的乐园。

        青龙河是美丽恬静的,她静静地淌在那里,如诗如画;青龙河是温柔多情的,她无私地养育了两岸的人们;青龙河也是雄性凶悍的,暴虐的。当她怒狂的时候,她会咆哮着把两岸上的房屋、庄稼、牲畜、树木一并吞噬,毫不留情。但是,在我的眼里,青龙河的命运更是多舛的,悲惨的。记得有一年春夏之交,一天早晨,当我起来站在门前看青龙河的时候,就见河面上飘起了一层鱼虾、青蛙之类的,人们呼喊着,嘶叫着,挥筐舞筛地扑到河里去捞鱼。那时的青龙河是富有的,因此,村里的人们第一次捞了那么多的鱼虾。河里的鱼们怎么会死呢?后来我听说,是有人给青龙河下了一种叫鱼糖精的毒药。这是绝户的事,无论大小,无论男女,也无论什么品种,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全都在灭杀范围之内。那时,我从心里听见了青龙河的第一声哭泣。我也哭了。

        青龙河里的鱼们没有被剿杀殆尽,而是以更加顽强的生命力存活了下了。没多久,河里又是鱼跃蛙鸣了。也是一天早晨,突然,青龙河里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水注冲天,接下来便是水花落在河面上的哗哗声响,再接下来便听到河岸上的人们疯狂地喊起来,快来捞鱼呀,有人炸鱼啦。从此,炸鱼的事几乎天天都有,而且越炸越凶。

        青龙河是有神灵的。听老人们讲过,青龙河里有一个王八精,就住在东山脚下青龙河最深的那个汀里。我小的时候经常到那里去看,水是深蓝的,打着旋转,翻着浪花,非常恐怖,非常神秘。每当发大水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出来,化成一个白胡子老头,还骑着一头黑驴。老人家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因此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子孙们遭受这样的荼毒而无动于衷。老人家愤怒了,念动了咒语。结果,三天里,村里就有两个炸鱼人的手被炸掉了。老人家是想教训他们,让他们痛改前非,不想伤及他们的性命。可是有的人却执迷不悟,死不改悔。炸掉右手,他就用左手继续炸,左手也炸掉了,他就把炸药放在地上,点着后用脚往河里踢。老人家急了,又念动一次咒语。那天早晨,那个炸鱼人被炸死了。后来,又有一个被炸死了。那年,光我们一个村子,就有两个人被炸死,一个人被炸掉了右手。我也曾为他们哭泣。

        青龙河继续被人们所蹂躏,恨不得置她于死地而后快。那年春天,青龙河上游忽然来了一大队人马,他们开山放炮,热火朝天地折腾了几个月,然后从上面筑了一道大坝,挖了一条大渠,把青龙河引走了,说是为了解救一个城市里人们的饮水问题。青龙河被引走,青龙河就像得了半身不遂,下肢干死,不能动弹。从此,下面的土地也便失去了风水,失去了灵性。白胡子老爷爷也没有办法,回天无力,之后,听说他也搬到了上游的深水区去安了新家。

        青龙河的断流,昭示着一种灵魂的毁灭,也预示了某种心灵丑恶的肆虐与膨胀。于是,一批官员,一批地痞和一批老板,明的暗的都纷纷跳了出来。他们伐林盗木、挖沙卖地,大肆分撕青龙河的遗骸,让人大有掘墓鞭尸之感。啊,青龙河,你死得好惨啊!

        青龙河死了。没两年,两岸上的绿荫没了,沙子没了,就连靠近青龙河的沙土地也没了。沙坑比比,深不可测。几年间就有二十几个小学生和几十个村民被大坑无情地夺去了生命。当然,几年间,青龙河的遗骸白骨也成就了无数官员的飞黄腾达,也造就出了无数个大款的横行霸道。

        再回到那个小村子,我常一个人坐在干涸的河床上,看着那千疮百孔,狼藉不堪的青龙河发呆,想从前的人,从前的河,从前的故事。然后,我也不停地成百上千次地发问,青龙河,难道你就真的那么走了?

        你就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我想你,村里的人们也想你呀!

        后来,我在这个河床上坐得久了,便就有了一个梦想,那便是给苦难的青龙河立个传,给那些爱青龙河,保护青龙河的好心的人们立个传。于是,便有了《河戒》的构想。这是2003年初的事,后来又过了五六年,我便着手动笔,2009年底前就完成了。我没有写作提纲,也没有预定字数章节,没有参照样榜,更没有完成时限,随心所欲,哪黑哪宿。故事也都是信手拈来,均出于吾心此河。无需勘察地形,更无需采访之类。我只是把王氏一家三代人的命运作了安排,作为一条主线,青龙河又是一条副线,时间也是一条暗线。再无其他。

        青龙河的毁灭,她象征了一种希望的破灭,也预示了某种腐朽制度的灭亡。青龙河的毁灭,她应该把昏庸者唤醒,这也许就是我写作《河戒》的全部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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