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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06月12日 星期三

    以娱乐性来排斥教育性的做法,可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危险行为。儿童文学是为所有儿童服务的文学,儿童文学不应该仅仅成为有闲有钱阶层儿童的消遣品,更不应该成为作者、出版者追逐个人名利的工具。

    认识中国儿童文学:勿以娱乐性排斥教育性

    《中国儿童文学史》新版绪论

    韩 进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6月12日   12 版)
    韩进评论家理论家出版人

        在世界文学大潮中,儿童文学作为一脉支流,有其可辨认的发展轨迹,普遍的观点认为,起源于18世纪下半叶英国的教育故事和冒险故事,标志性作品有笛福的《鲁滨孙飘流记》、斯威夫特的《格利弗游记》,其本质是“儿童的被发现”。

        在西方传统的儿童文学观里,儿童是指从开始翻阅连环画或听故事(大约3岁)到14~15岁的未成年人。历史学家研究表明:欧洲各国在16世纪以前,根本就没有“儿童”这个观念。在那个时代,小孩子只是具体而微的成人。6岁以前的幼童,还需要成人的照顾,6岁以后的孩子,便加入成人社会的行列,吃、喝、穿、工作……都与大人相同了。

        17世纪是个转折点。1658年,德国教育家夸美纽斯出版了第一本儿童画册《世界图解》,用图画的方式向儿童介绍世界,体现出一种新的洞察力:儿童读物应属于一个特殊的门类,因为儿童不是缩小的成人。但在这一理念指导下的儿童读物的提供,还要晚一个世纪才出现。

        “儿童一旦被认为是独立的人,一种适于他的文学便应运而生”。18世纪下半叶,儿童文学终于开始发展起来,逐渐形成了“儿童文学这个自主共和国”,包括“三大属国”:

        第一属国是典型作品。有五类:

        1.被儿童占为己有的成人读物,如《鲁滨孙飘流记》《贝洛童话》《西游记》等;

        2.成人为儿童改写的优秀成人文学作品,如《圣经故事》《格林童话》《佩罗童话》《聊斋故事》等;

        3.图画书和浅显易懂的故事,如《小兔彼得的故事》《三毛流浪记》《原来如此的故事》等;

        4.各种民间故事和神话故事,如《希腊罗马神话故事》《葫芦娃》《神笔马良》等;

        5.为儿童创作的各类儿童文学作品,如《安徒生童话》《小熊温尼·普》《宝葫芦的秘密》《男生贾里女生贾梅》等。

        第二属国是基本理论。儿童文学独立王国也发展出据以判断它自身的美学标准、创作的基本理论以及批评的基本标准。如蒋风的《儿童文学概论》、(韩)李在彻的《儿童文学概论》、(法)保罗·海哲的《书·儿童·成人》等。

        第三属国是组织机构。如出版社、剧场、图书馆、作家组织、展览、期刊等。

        与此同时,逐步形成了评估一国儿童文学发展程度的标准,按其重要性可分为十个方面:

        1.对儿童了解的程度;

        2.从消极依傍民间口头文学到积极创造作家文学所取得的进步状况;

        3.一批专业儿童文学作家的兴起和成长;

        4.具有超出国界影响的一流作品的数量;

        5.新的形式、风格的创造和对传统形式的拓展创新;

        6.摆脱宗教或政府控制的程度;

        7.依靠翻译作品的程度;

        8.基本作品的数量,特别是每年原创儿童文学作品数量,尤其是优秀儿童文学作品的数量;

        9.辅助性儿童文学书籍的数量,即研究、批评、评论、推广儿童文学书籍的丰富和广泛的程度;

        10.和儿童文学有关的机构的水平,如图书馆、出版社、协会,等等。

        中国儿童文学经过漫长的自发期,在五四时期终于走向自觉,由此开始了一个自足的发展期。所谓自足发展,就是儿童文学已经发展到这样一个新阶段,有了自己的发展理论并按照儿童文学自身的规律去发展,儿童文学不仅从文学大家庭中另立门户,而且成为有自己的主权疆土和治理法则、与一般文学分庭抗礼、相映成趣的文学独立王国。五四以后近80年的儿童文学发展,经历了循序渐进、一脉相承的五个发展时期:30年代至40年代的社会主义发展方向的儿童文学、50年代至60年代的新儿童文学运动、60年代至70年代“文革”十年的儿童文学、80年代至20世纪末的新时期儿童文学、21世纪的新世纪儿童文学。

        进入新世纪,儿童文学多元发展趋势明显,艺术的儿童文学与大众的儿童文学日益成为两大潮流相互交融;传统形态的儿童文学创作与新媒体数字阅读多业态的新儿童文学相互促进,儿童文学作家的创作个性得到前所未有的充分张扬,儿童文学心理学派、教育学派、社会学派、幻想学派、自然学派、未来学派、娱乐学派、数字学派等等艺术形式都可以得到自由展现。

        进入新世纪,科技的日新月异带给社会发展革命性的跨越,数字技术让网络进入千家万户,文学创作、出版、营销、阅读的方式也随之发生革命性变化,网络儿童文学、数字儿童文学成为异军突起的新生力量,深刻影响着儿童文学的生态形态;随着“引进来”“走出去”的国际交流日益深入,中国儿童文学与世界儿童文学已经深度融入,图画书(绘本)成为新世纪儿童文学最重要的艺术形式走上中国儿童文学的大舞台,金波、张之路、秦文君、曹文轩、孙幼军、刘先平、杨红樱等一批代表性作家作品进入国际儿童文学市场,中国儿童文学发展进入新世纪,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期。

        中国儿童文学行走百年,雁过留声,水过留痕,已经在中国乃至世界文学大家庭里有了自己独立的身影,还以自己独特的文学景观丰富了世界儿童文学,形成了自己鲜明独特的发展特征,主要有四:

        (一)中国儿童文学与政治的关系十分密切,坚持为政治服务、为儿童服务是中国儿童文学两条并行不悖的基本使命。

        一般认为,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有四个重要时期:一是20世纪初叶的五四儿童文学运动,集中展现在1920年到1925年中国儿童文学由自发走向自觉的5年;二是50年代的新中国儿童文学实践,集中展现在1950年到1960年的新中国初期10年儿童文学的繁荣;三是80年代初期的新时期儿童文学复兴,集中展现在1978年到1985年“文革”结束后百废待兴的17年;四是新世纪以后,科技进步给儿童文学发展带来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集中展现在1996年江泽民总书记发出抓“儿童文学”等“三大件”以后,创作儿童文学精品成为儿童文学界的自觉追求,除中国作家协会连续举办儿童文学评奖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图书奖、国家图书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奖等三项国家级重大图书评奖,都将儿童文学精品作为必备的评奖项目,极大地扶持了原创儿童文学生产。

        这四个时期都是我国政治形势明朗、经济繁荣、社会安定、思想解放的发展时期,党和政府都对儿童文学发展给予高度关注,有具体指示、任务要求、直接部署和政策扶持。尤其是1949年以后,新中国儿童文学的每一步发展,都与政治气候密切相关,与文艺政策及儿童文学政策密切相关。正反两方面的事实说明,我国儿童文学的发展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受制于非文学因素的影响。经常看到这样的情形,什么时候儿童文学被领导者重视,什么时候就发展较快;哪里的领导重视儿童文学,哪里的儿童文学发展就快。这有它有利的一面,让我们看到了发展中国儿童文学的一条途径,就是利用政策的力量来弥补我国儿童文学作为一门独立的艺术自我发展能力的不足。儿童文学的发展特别需要文学以外的推动力,与其说儿童文学自身发展不甚成熟的一种表现,也可以看作是儿童文学必然要承担的一份社会责任 。

        (二)中国儿童文学与儿童教育密不可分。中国儿童文学发源于儿童教育的需要,其发展至今仍然没有也不可能远离儿童教育。坚持儿童文学教育的方向性,是儿童时期接受教育的人生阶段对儿童文学功能的合理期待。

        中国儿童文学的提倡一开始就与儿童教育联系在一起,从事儿童文学的也大多是儿童教育者,在儿童文学的学科归属上,也“法定”在师范教育,2012年首都师范大学还成立了我国第一个儿童文学教育研究中心,以促进新世纪中国儿童文学教育事业繁荣为发展目标。如果文学性是流淌在百年中国儿童文学躯体里的血脉,儿童性是中国儿童文学安身立命的灵魂,教育性就是统帅灵魂和躯体的主脑。这有两个基本原因,一是由儿童读者所处受教育阶段的特殊性所决定的。儿童时期受教育的身份要求儿童文学同时承担起教师和家长的双重身份,尽到培养儿童健康成长的教育责任。

        不能简单地误解“儿童文学是教育儿童的有力工具”,要求儿童文学承担起“共产主义教育任务”;也不能全盘否定儿童文学具有的教育功能和儿童文学针对儿童读者所特别需要关注的教育方向性。我们主张儿童文学有多种属性,教育性是儿童文学最基本的属性之一,广泛意义上的教育性就是让读者受到影响,有情绪上的感染、情感上的波动、情趣上的熏陶、情理上的启迪,一言以蔽之,就是“儿童文学要温暖童心”,给孩子正能量;二是由中国国情所决定的,是与今天社会发展的初级阶段相适应的一种文学阶段。儿童文学的发展也有它的阶段,一个由低级向高级渐次发展的过程,目前还整体处于初级发展阶段,教育功利性是这一阶儿童文学的基本功能,如果超越这一现实,以娱乐性来排斥教育性的做法,可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危险行为。儿童文学应该成为儿童心灵逍遥的乐园,但在一个4亿儿童的大国,其中还有3/4的儿童在农村,而且还有一部分儿童连温饱与受义务教育的权利都不能得到完全保证的时候,儿童文学家就不应该忘记文学的社会责任,更应该发挥儿童文学的教育功能,以济儿童教育力量之不济。儿童文学是为所有儿童服务的文学,儿童文学不应该仅仅成为有闲有钱阶层儿童的消遣品,更不应该成为作者、出版者追逐个人名利的工具。

        (三)呼唤回归“儿童本位”,不断重新“发现儿童”,坚持追求“把儿童的文学还给儿童”,儿童对文学的需求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丰富多元,儿童文学与儿童读者的关系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纷繁复杂。

        探寻中国儿童文学源流,五四时期是中国儿童文学由“自发”走向“自觉”的重要时期,突出标志就是完成了由“儿童的发现”向“儿童的文学”的历史跨越,确立了“以儿童为本位”的进步儿童观和现代儿童文学观,在此后近百年的发展进程中,受到政治形势、战争状态、传统文化、教育取向、文学价值等多重因素的整合制约,回归“儿童本位”经历了三个不断重新“发现儿童”的曲折历程:一是60年代初对“童心论”的错误批判;二是80年代初对“周作人的发现”;三是新世纪初“救救孩子”的呐喊。每一次都对儿童以及儿童文学的本质有了进一步认识。

        在涌现以冰心、柯岩、郑渊洁、秦文君、杨红樱等坚持“儿童本位”创作实践的代表作家的同时,也始终存在两种误解儿童的创作现象:一是成人化创作倾向,站在成人的立场,缺少对儿童的了解;重视教训传达,缺少童真童趣;自我标榜“为儿童创作”,孩子们却根本不喜欢;二是儿童化倾向,蹲下来学说孩子不愿听的娃娃腔,故作天真,缺少尊重和真诚,骨子里是“瞒与骗”,走不进孩子的心灵。两者都是对儿童及儿童文学没有正确的理解,都不是真正的儿童文学。

        还有一类“以儿童文学作品名义”出现的作品,借着商业化、多元化、网络化、数字化、产业化手段,已经极大地侵占了儿童文学市场,混淆了儿童文学标准,让真正的儿童文学难以走进儿童,儿童文学回归儿童本位、成为儿童心灵可以逍遥的花园,还需要有志于儿童文学的人们继续努力,为之奔走呼号与默默奉献。

        (四)中国儿童文学是世界儿童文学充满朝气的新生力量,以其鲜明的民族性、深刻的时代性、广泛的国际性、独特的艺术性向世界开放,从“引进来”受到深刻影响到“走出去”积极影响世界,与世界儿童文学发展主潮取同一步调。

        中国儿童文学发展经验之一,就是不断向世界优秀儿童文学学习。中国儿童文学从它自觉的那一刻起,就受到以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为代表的西方优秀儿童文学的引导和滋养,奠定了中国儿童文学以童话为核心体裁的幻想品格,造就了叶圣陶、陈伯吹、张天翼、严文井的童话创作为代表的中国儿童文学第一座山峰。新中国成立以后,顺应社会主义时代精神的召唤,中国儿童文学“在学习苏联儿童文学的道路上”(陈伯吹语)前进,张天翼的童话、高士其的科学文艺、柯岩的儿童诗、徐光耀的儿童小说等儿童文学创作,将意识到的思想主题和完美的艺术形式较好地结合起来,形成了中国儿童文学又一座山峰。新时期以来,中国儿童文学在改革开放精神下与时俱进,如饥似渴地吮吸世界优秀儿童文学乳液,从贫血的“文革”中快速爬起、壮大、直追,金波、张之路、秦文君、曹文轩、孙幼军、刘先平等为代表的一批中国儿童文学作家,先后获得国际安徒生奖(儿童文学作家奖)提名奖,蒋风获得第13届国际格林奖(儿童文学理论奖),中国儿童文学已经深度融入世界儿童文学主潮并在其中发挥着积极影响。(绪论刊出时有大幅删节)

        韩进著《中国儿童文学史》(新版)将由安徽教育出版社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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