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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05月29日 星期三

    “侨批”凭什么申遗

    柯木林(新加坡)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5月29日   05 版)

        粤闽先侨留下的“侨批”档案申请进入“世界记忆工程”一事,历时六年,进入冲刺阶段,将于5月底在韩国召开的世界遗产大会上进行投票表决。

        侨批是中国海外华人华侨寄给国内侨眷的书信与汇款的合称,又称“银信”。侨批的历史研究价值已普遍为学界所认识。侨批档案2010年入选《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后,2012年又成功入选《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同年中国国家档案局将侨批档案申报世界记忆名录。

        申报世界记忆名录,将促使学界更加全面地认识侨批的学术价值,也将进一步提高整个社会对侨批的关注。

        历史上,新加坡曾经是“侨批” 的区域中转枢纽,周边国家要寄侨批回中国,都集中到这里,再转寄出去。因此,侨批对一般新加坡人来说,是旣熟悉又陌生。年长者对侨批固然耳熟能详,年轻的一辈,却模模糊糊地不知侨批为何物。

        更令人遗憾的是:过去的三四十年间,有关新加坡侨批研究的论著并不多见。

        记得2008年12月在泉州华侨历史博物馆举办的《首届闽南侨批研讨会》上,笔者曾说过:侨批是“海外华侨与祖国乡土的两地书”。在家乡的亲人是多么渴望海外侨民的来批。有一首泉州过番歌,反映的就是这种心情:

        欢喜船入港,透早就起航。

        悲伤来相送,送君出洋人。

        眼睛看海水,我君船要开。

        相对流目屎,何时君返归?

        我君到番邦,批信常寄来。

        日夜心焦烦,月缺何时圆?

        原来只作为家书,报平安与汇款回家糊口的简单目的,却万万想不到在数十年后的今天,竟然提升到中国国家档案与世界文化遗产的高度,并且越来越受史学界的重视。当代国学大师饶宗颐把侨批誉为“侨史敦煌”,足见其份量。

    “侨史敦煌”

        侨批是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也是近代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的实物史料。如果放在中国大历史上看,侨批就是海洋中国的产品。当19世纪中叶,满清政权已无能力保护这古老帝国的时候,居住在中国沿海一带的闽粤人民,凭借他们的智慧与勇气,面向海洋,到海外寻找机会。

        然而,由于长期以来家庭观念的影响,使得他们仍然希望有朝一日衣锦还乡。当经济能力只能维持自己一家数口的生计时,就汇款回国作为家用。一旦经济能力富甲一方,就投资国内的建设,形成侨汇洪流。过去一百多年来,侨汇在近代中国史上所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它显示了海外华人不忘回馈祖国的赤子之心。有人说“侨汇是中国的无形输出”,意思是说海外华侨的汇款回国,就好像中国输出工业品、农业品换取外汇一样。我有一篇论文“新加坡侨汇与民信业研究(1945-49)”,曾涉及此问题,这里不再重复。

        侨批是银与信的结合体,家用侨汇通过银信方式,最初由水客代理,其后逐漸演变交由民信局处理。因此,每当侨批一到,邻舍亲友都羡慕“番銀”滚滚而来。事实上,“一元侨汇一滴血”,这些侨批可说是海外侨民的血泪书!

        从现存资料上看,伴隨着汇款而来的家书(侨批),内容繁杂多样,但基本都记录了一个时代低层人民的生活样相与社会图景,这是最真实、最朴素、最珍贵的原始资料。这些史料随手拈来,就可使用,不大需要做考证与辩伪,这也是侨批的史学价值所在。

        侨批作为史料,可以从多方面研究。我认为侨批是“千面女郎”,“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就要看研究者从哪一方面作切入点了!

        正因为侨批档案可以从多种途径来解释,“一封侨批,多项研究”的现象就形成。目前对侨批的研究还仅局限于业态方面,即侨批与侨汇,民信局与民信业等问题上。由侨批内容所牵引出来的有关课题,如侨批语言、海外侨居情况,及当年的物价与汇率等等,都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侨批档案可说是闽粤人民移民史的外一章,也是中外民间交往的徵信物!

        由于侨批也是集邮者的收藏品,集邮所反映的是信封上的邮资与邮戳的市场价值,往往忽略了信件的内容。作为历史学者,我们更需要关注信件的内容。2012年5月,当侨批档案被列入《世界记忆遗产亚太地区名录》时,其价值已远远超越了集邮的价值。如果说,集邮者付予了侨批的市场价值,那么,是历史学者肯定了侨批的史学价值,把侨批纳入中国国家档案,并提升到世界记忆遗产的文化层面。

        因此,侨批为史学研究开拓了一个新的领域,这是除碑文、匾额、账本、族谱外的另一种珍贵史料。侨批是研究海外华人的家族史、社会史、金融史、邮政史和移民史的重要文献。然而,目前直接引用侨批(家书)资料的学术著作甚是少见,原因故然是多方面的。但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许多侨批档案还未公开或没有系统地整理出来,有些珍贵侨批,仍属私人收藏品。要使侨批脱离集邮的框框,而提升至文化层面,普及与提高的工作,两者必需同时进行。

    应普及与提高侨批研究

        关于普及与提高侨批的研究,我有如下几点建议 :

        设立“中国侨批馆”作为中心机构,不分地域,有计划及大面积地搜集流散于民间的侨批。由于闽粤两省是侨乡重镇,两省侨批档案的内容,几乎囊括反映了近代中国及海外华人社会的一个侧面。闽粵两省的档案馆可在这方面合作,与民间收藏家商议,复制侨批珍品作为馆藏。

        侨批多为代笔之作,侨批不仅仅在于一个时代的记忆,更重要的是:它突显了闽粤沿海人民的网络关系,也代表了沿海人民从黄土地文明走向海洋文明的超越,是中国转型社会的产物。然而由于侨批的内容庞大而复杂,跨越地域广袤,目前又尚未系统地整理,在现阶段只能作为研究者的佐料。当今急务,就是对侨批档案作分类整理,汇总出版,尤其是私人的收藏品。在这方面,可借鉴《清宫档案》的处理方法,出版光碟,普及侨批档案,体现侨批价值,从而引导人们对侨批研究的热忱。

        侨批档案犹如“虎符”,有来批亦须有回批,才算是完整组合。闽粤侨乡与海外华人社会都是侨批的发源地,因此,侨批收集最具挑战之处,就是难以拼揍成一套完整的来回书信。目前闽粵两省的档案馆所收集的,只是侨批的一部分,还有大部分流失在海外的回批,未在收集之列。资料显示,1887年,新加坡已有49家民信局,侨批寄邮的统计,1886年是18万封,1889年是28万封,汇款数额,每年约达叻币一百万元。从1958年至1964年的六年间,新马两地汇款,平均每年数额也有叻币一千四百万元。伴随着汇款而来的侨批,当然也是很多,然而,这些侨批都去了哪里?可见其流失程度的严重!在这点上说,闽粵两省的档案馆必须“走出去”,走出国门与海外学府、研究机构、宗乡社团联系,进行回批的收集工作。

        假以时日,侨批必可升格为世界记忆遗产。在保护人类记忆遗产的前提下,可以设立“中国侨批基金”,闽粤两省的档案馆可以借助基金的力量,到海外举办“侨批巡回展”,展示并发挥侨批的魅力。“中国侨批基金”亦可委托海外研究机构、华族社团,征集当地的侨批(回批);或与海外机构互通有无,复制回批,然后出版资料汇编,方便研究者。闽粵两省的档案馆与海外机构大有合作的空间。

        集中专家学者,定期开会讨论,并与大专高校合作,鼓励学生整理与研究侨批档案。初期阶段,闽粤两地学者可利用现成资料,联合著述《中国侨批史》,作为研究的开端。之后再根据整理分类的侨批档案,进行专题探讨。

        2012年9月,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与新加坡国家图书馆,联合泉州市综合档案馆主办为期四个月的《家书抵万金:新加坡侨批文化展》(2012年9月12日到2013年1月27日)。《家书抵万金:新加坡侨批文化展》在2013年1月27日结束后,此展览又到国家图书馆属下的三个分馆展出,直至2013年5月2日,前后共展出9个月(2012年9月12日至2013年5月2日)。这是国家图书馆开馆以来,较长的一次有关新加坡的历史文化展。

        此次展览通过实物、图片、动画、口述历史、现场讲解及印发侨批手册等,首次系统地窥探这一历史文化记忆,从而引发社会人士对侨批的认知。配合侨批展,我们也开了座谈会,当地报章传媒及各网站新闻都大事报道。值得一提的是,座谈会当天,就有参与者将其家中所收藏的一封1964年4月1日的回批,捐献给泉州市综合档案馆作永久保存。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是我们对推广侨批文化所作的初步努力。以后希望可以藉助这类活动,鼓励更多民间“献宝”。

        作为海外的侨批研究学者,我竭尽所能促成《家书抵万金:新加坡侨批文化展》的举办,这是个人所能贡献的一点绵力。但,单凭个人的力量是很难维持长久的,必需靠社会舆论和团体力量作为后盾,乃有所成。

        2013年4月19日,中国国家档案局、福建省人民政府和广东省人民政府主办,福建省档案局、广东省档案局承办的“中国侨批·世界记忆工程”国际研讨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河南厅举行,无疑对提高侨批研究的千秋大业,大有裨益。谨此祝愿“中国侨批”可以成功入选《世界记忆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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