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了一盒颜料,正在给我画出的一个岛屿图着色。在我就要着好的时候,斯蒂文森来了,装出对我在做的每件事都很感兴趣的样子,靠在我的肩上。于是,很快就制作出这幅地图,并标出了地名。我永远忘不了标出‘骷髅岛’、‘望远镜山’时的兴奋,也忘不了打上三个红十字时心中极度的震动。更震动的还是他在右上角写下‘金银岛’三个字的时候。而且他在这方面好像也知道的那么多——海盗,埋藏的宝物,那个被困在岛上的男人……‘哦,一个这样的故事呀!’我惊叫了起来……”
这是劳埃德·奥斯本回忆他的继父、苏格兰作家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1850—1894)创作《金银岛》的起因。《金银岛》这个儿童故事就是斯蒂文森特地为他而写的,书前就有一段题献:献给劳埃德·奥斯本。下面的故事就是按照这位美国绅士纯正的趣味构思的,以报答和他在一起度过的一大段快乐的时光。”
能“和他一起度过一段快乐时光”,是因为他是奥斯本夫人的儿子,而这个漂亮的女人,即是史蒂文斯的最爱。
斯蒂文森和芬妮
奥斯本夫人原名弗朗西丝·玛蒂尔达·芬妮·范德格里夫特·奥斯本,生于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父亲是一个开发商。芬妮一头卷曲的黑发,非常漂亮,传记作家称她是一个“纤巧光艳的女子”。她17岁嫁给陆军中尉塞缪尔·奥斯本,生了女儿伊莎贝尔、儿子劳埃德和哈维。但是塞缪尔多次与酒吧女郎等厮混,夫妻间一次次争吵又一次次和解,他仍不改悔。于是,芬妮于1875年离开了他,带着三个孩子去欧洲。在安特卫普待了三个月后,芬妮为了学习艺术而前去巴黎,芬妮和伊莎贝尔母女俩一起进了“朱利安艺术院”。不幸哈维患病,于1876年死于淋巴结核。
在巴黎,芬妮认识了斯蒂文森。斯蒂文森深深地被芬妮吸引住了,一眼就爱上了她。她也相信斯蒂文森是一个天才。但是几个月后,芬妮因父亲病重,不得不返回加利福尼亚。斯蒂文森表示要追随她去美国,但是他的父母拒绝给他支付旅费。为筹措这笔钱,他只好工作了三年。1879年,斯蒂文森不顾家庭和朋友的反对,搭上去西部的火车,穿越整个北美大陆,赶到了加利福尼亚的蒙特雷。23天里,他不仅已经身无分文,体重减轻了8公斤,还染上了肺结核,病得几乎死去。找到芬妮后,斯蒂文森发现她正在犹豫是否该离开她丈夫。于是,他便在蒙特雷住下,一边等她作出最后的决定,一边写些随笔。
终于,芬妮最后选择了斯蒂文森。在得到父亲的允诺后,斯蒂文森和芬妮于1880年5月19日在旧金山举行了婚礼,几天后,他和芬妮带着劳埃德去旧金山以北的葡萄酒之乡“纳帕谷”旅行,整整一个夏天都在圣海伦山的废弃矿场度蜜月。但斯蒂文森的病总是一次次地复发,出血不止,使芬妮焦虑不安。他们曾去法国求医,后来在英格兰多西特郡离伦敦不远的伯恩茅斯住下,就在这里,芬妮爱的滋润和照顾,使斯蒂文森心情十分愉悦。也就是在这里,他开始创作《金银岛》。
创作《金银岛》
在伯恩茅斯的日子,斯蒂文森的健康状况虽有好转,但仍很少跨出花园门一步,而是呆在家里,“像饼干上的象鼻虫”。他有病没病、在床离床,总喜欢写写诗歌、戏剧、小说。“劳埃德要他写一个‘好看的故事’。”杰奎琳·奥弗顿在《给男孩和女孩读的斯蒂文森传》中这样描述劳埃德·奥斯本所说到的情形:
一切都是从一幅地图开始的。斯蒂文森一向喜欢地图,一天,他画了一幅很精致的地图。“很详尽,色彩又漂亮,”他说,“图的形状无法表达我的想象,上面的几个港口使我像十四行诗一样的喜欢……我的《金银岛》的演出开始了。”
于是,岛上出现一大群人的厮杀,各种奇特的场景也在岛上发生,在他凝视着这幅地图的时候,斯蒂文森完成了这“好看故事”的布局。
在给劳埃德画出藏宝图的三天里,斯蒂文森写成了开头的三章,每写一章,都大声念给全家人听,让他们提意见。除了开头吉姆·霍金斯的妈妈之外,依照劳埃德的坚决要求,书里不出现女人。斯蒂文森的父亲听这个故事时也开心得像一个孩子。两个星期后,一位朋友,亚历山大·贾普将小说的开头几章交给儿童杂志《小伙子》的一位编辑,他同意每个星期发表一章。于是,斯蒂文森就以一天一章的速度连续写下去,然后进行压缩和润色。当秋天来临的时候,斯蒂文森夫妇回伦敦,然后前往瑞士达沃斯。在这里,间隙的休息和阿尔卑斯山清新的空气使他得以继续每天一章的创作,终于很快就完成了这部小说。
作品于1881年10月至1882年1月以《金银岛,或伊斯班袅拉号上的暴乱》为题在《小伙子》上发表,作者的署名是“乔治·诺斯船长”,1883年出版单行本。
这是一个海盗和宝藏的故事: 吉姆·霍金斯10岁时,父母在黑山海湾旁经营一家“本葆将军客店”。有一天,来了一位一侧脸颊留有一道刀疤的旅客,叫“比尔”,自称是“船长”或者“大副”。他常给吉姆讲些吓人的故事。比尔死后,吉姆在他的水手衣物箱里找到一幅“金银岛”藏宝图,那是海盗普林特船长留下来的。就是这幅标着藏有宝物的地图,引发了一场寻宝的冒险和斗争。海盗们,尤其是海盗头子之一的约翰·西尔弗,冒充普通的水手,假装跟着吉姆和李甫西医生一起去寻宝。在寻宝的航海旅途中,吉姆一行遇上许多惊险的事件,包括海盗们的群体叛乱,还有凶猛的风暴和疟疾的暴发等等。小说最后以打死和放逐海盗、胜利找到宝藏作结,“我们每个人都分得很丰富的一份财宝”,但约翰·西尔弗却逃跑了,留下一丝悬念。
故事的现实基础
《金银岛》的故事是虚构的,但这虚构故事的后面有着现实基础,斯蒂文森凭着他的知识,把故事写得真实、生动而可信。
在所谓“海盗的黄金岁月”里,海盗几乎是横行无阻,屡屡得手,留下了很多故事。在《金银岛》第11章写到吉姆·霍金斯躲在苹果桶里偷听海盗们的叛乱计划时,约翰·西尔弗说到他们的经历和命运:“……在同一次舷炮齐轰的时候,我丢了一条腿……给我截肢的外科医生是大学毕业生,装了一肚子拉丁文;可是他也跟其余的人一样在科尔索要塞像条狗似的被绞死后吊在太阳下烤。”这不是作家的胡编乱造,而是历史事实。
确实有这么一个外科医生,他的名字叫彼得·斯丘达莫尔。斯丘达莫尔可能生于1665年。他曾自诩是威尔士的统治者欧文·格林杜尔的后裔,但是他的具体生日、父母的名字和哪里受的教育,研究者都没有弄清。只知道他不知出于什么动机,抛弃妻子和六个孩子,参加“皇家非洲公司”,在布里斯托任康沃尔号的外科医生。但他1721年10月被著名海盗巴塞洛缪·罗伯茨所俘,随后与他们签约合伙,自夸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海盗医生,并据说希望成为一个“像他们一样的最大的流氓恶棍”。被捕后,斯丘达莫尔和其他51名海盗被法院判处绞刑。斯丘达莫尔要求延迟两三天执行,得到了同意。在这段时间里,他祈祷、诵读《圣经》。最后,1772年4月13日,在黄金海岸的科斯特角,他一个人站上绞刑架赴死。
另外广为流传的就是海盗在海上的活动和他们藏宝的故事。其中流传最广的是一个叫威廉·基德的海盗的故事,他横行西班牙商船的航路,抢劫财物。据说他在长岛附近的加德纳斯岛上埋藏有大量抢劫来的金银财宝。埃德加·爱伦·坡在小说《金甲虫》中借人物之口说:“有无数捕风捉影的谣言散布说,基德那伙人在大西洋沿岸什么地方埋着财宝。这些谣言一定有些事实根据。传了那么久,还不断流传,我看,只是因为宝藏还埋着没发掘的缘故。要是基德一时把藏物埋了起来,事后又取走了,这些谣言传到我们耳朵里,就不至于像目前这样千篇一律了。要注意,这些故事讲的都是找寻财宝的,不是找到财宝的。”
斯蒂文森本人从来没有遭遇过海盗。所谓“海盗的黄金岁月”,在他出生之前就已日薄西山,结束一个多世纪了。但是斯蒂文森的父亲和祖父都是灯塔工程师,经常要去检查海上为航船指路的灯塔。他们出海时,常带年轻的斯蒂文森一起前往。就在创作《金银岛》的前两年,父亲有一次还带着未来的作家穿越大西洋。这种时候,他们总会对斯蒂文森讲些航海和海盗的故事。斯蒂文森在《金银岛》中就两次提到“基德”。斯蒂文森在小说中将海盗和藏宝描写得如此逼真,以致诗人叶芝在1890年对斯蒂文森说,《金银岛》是唯一一部他那在海上劳作的祖父给他的能带来欢乐的书。
《金银岛》中有个重要的反派人物“高个儿约翰·西尔弗”,这个只有一条腿的海盗,是臭名昭著的海盗舰长老弗林特的大副。此人非常狡猾,没有一点儿德性,他装出一副友好的、热心助人的样子,实际上,自始至终都在策划一场夺宝的暴乱。最初,吉姆很喜欢他,因为看他在伊斯班袅拉号上做一名厨子,像是一个最尽心尽责的模范人员。但是在亲眼目睹他杀死一名船员之后,吉姆就看穿他无情、残暴的本性。
斯蒂文森创造约翰·西尔弗这个人物,是以威廉·欧内斯特·亨利为原型的。威廉·亨利是英国诗人、批评家和编辑,以诗作《不可战胜的》而闻名,诗的结尾“我是自己命运的主宰,我是自己魂灵的统帅”,常为读者所记诵。亨利12岁那年,因为患结核病,不得不自膝下截去左腿。他和斯蒂文森原是朋友,劳埃德·奥斯本描述说,“(亨利是)一个个子高大、两肩结实的家伙,留一大把红胡子,拄一根拐杖,他智慧惊人,待人也和气,他的笑声就像音乐似的圆润。他有一腔难以想象的激情和活力……”斯蒂文森对他印象也不错,曾说:“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能控制整个气氛。据说他在房间里,你就是蒙着眼睛进去,也能感觉得到。”亨利和斯蒂文森作为朋友,曾合作创作戏剧。但是后来关系疏远了,部分原因是斯蒂文森病重,亨利还要进医院缠住他一起创作,弄得他疲惫不堪。另一个原因是亨利是一个酒鬼,这使芬妮很不高兴,两人发生争吵,斯蒂文森也有些不满,不过后来原谅他了。以威廉·亨利作为约翰·西尔弗的原型主要是吸取他的独腿和他的复杂的性格,不能表明有多大的恶意。
《金银岛》最初是斯蒂文森为娱乐他的继子劳埃德而写,但是发表和出版之后,便为读者所欢迎,到了19世纪80年代末,它成为最普及的老少皆宜的读物之一。据说,第三次出任英国首相(后来又第四次任首相)、当时已经七十多岁的威廉·格莱斯顿都整夜不眠,像小孩子那样读这部小说。如今,此书在英美两国已说不清有多少个版本,它还被翻译成40种语言在世界各国出版发行。《金银岛》同时还被改编成别的文艺形式:除查尔斯·谢菲尔德1993年从此书吸取灵感创作的科幻小说《一路平安》外,它还被改编成广播、电影、电视等节目。从1939年的广播剧《我的海洋冒险》开始,至2011年“布里斯托老维克”剧团在布里斯托的国王街户外演出《金银岛》,该书共有9次被改编成戏剧。影视剧方面,从1918年“福克斯公司”的默片《金银岛》开始,这部作品至今已经被改编了五十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