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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2年12月12日 星期三

    余雷的童话情节编织节奏舒缓、抒情意味浓郁,情节推演讲求内在叙述逻辑与童话形象物性的融合与统一,让她的童话情节多了些理想主义的唯美和浪漫。

    余雷童话:经典方向与本色写作

    李学斌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12月12日   12 版)
    《风的名字叫后来》余雷/著韦苇等/点评现代出版社2012年6月第一版17.00元

        余雷是云南昆明学院的教授,是一个儿童文学的“多面手”。理论、评论、儿童小说、散文、童话都能来一笔。她甚至还能一手写少年武侠,一手写文学评论。有这样本事的人,在儿童文学界实在不多,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我始终觉得,一个写作者,尤其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其为人处世、个性心理、情感结构不仅与其笔下的情节、故事息息相关,而且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其文字表达的方式、题材选择的范畴、语言叙述的气息,甚至,一个作家其作品整体的风格、面貌也在相当程度上或殊途同归或相反相成,为其个性心理、思维习惯、言行方式提供佐证。这实际上就是中国古代文论所倡言的“知人论世”。窃以为,在今天的文艺批评和创作研究中,“知人论世”这道古训依然是可以借重的思维和方法。

        评读童话集《风的名字叫后来》的过程,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首先是趋向“经典”的写作的姿态和注重“理趣”的基本笔法。

        余雷的儿童文学创作是从散文起步的,后来才逐渐延伸到小说、童话。这一定程度上就决定了她在提笔写童话时,散文笔法与小说思维的不自觉渗透、弥散、植入。最典型的,就是余雷的童话多以细节刻画和心理描述见长,那种属于传统童话的类型化形象塑造和概括性情节叙述相对比较少。她的童话情节编织节奏舒缓、抒情意味浓郁,情节推演讲求内在叙述逻辑与童话形象物性的融合与统一。换句话说,童话创作中,余雷既致力于故事情节的新颖、别致,也总希求叙事背后有所寄寓。这样的构思方式一方面让她的童话情节多了些理想主义的唯美和浪漫,另一方面也无形中减弱了故事本身的悬念强度和情感冲击力。从这个意义上说,余雷的童话大多走的还是“抒情派”人文童话的路子。当然,作为有着较为深厚儿童文学底蕴和学术积累的学者型作家,余雷选择这样的童话写作姿态一点也不奇怪。这种趋向经典的表达方式既契合她的文学阅读经验和学术理念,同时也与余雷作为女性写作者细腻、敏锐,重感受、轻故事的表达方式一脉相承。比如,在《风的名字叫后来》中,作者通过一个笼罩浓浓期盼、淡淡伤感的故事,写了小鱼“想想”基于友情的渴求,写了风无法自主命运的无奈,最终,在一个关于星星的悬而未绝的简单故事里,寄寓了深沉的题旨:友情的意义,不在于常相见,长相守,而在于精神的相通,心灵间的相互关切与惦记。故事简单浅近,意味隽永悠长。这让这篇《风的名字叫后来》有了些许余音袅袅的韵味。笔者以为,这是余雷童话中最为优秀的篇什。

        实际上,类似这样的构思,在《跳跳鱼的鞋》、《汪汪叫的兔子》、《移动的蒲公英》、《母鸡哒丽的春天》等篇目中也有体现。比如《跳跳鱼的鞋》中,喜欢上“红色小鱼”的青蛙,不仅给自己取名“跳跳鱼”,还挖空心思、苦心孤诣寻求各种各样奇妙的“鞋”来引起小鱼的注意,甚至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跳跳鱼”为“爱”殉道的无畏勇气、决绝行为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安徒生笔下的“小人鱼”。所不同的是,人鱼公主“刀尖上行走”的行为动因是通过获得“不灭的灵魂”,进而获得“王子的爱情”。而“跳跳鱼”痴心不改的理由则是出于“红色小鱼”外形漂亮而莫名其妙的迷恋。因此,就情节内在张力和形象的情感冲击力而言,“跳跳鱼”和“人鱼公主”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但是,这至少显示了作者童话创作的审美趋向与价值标高。具体而言,就是余雷的童话很注重理趣,讲求融理于情、寓理于事。这属于比较传统的童话路子,是“经典化”的写作方式。作为一个创作风格尚未完全定型的儿童文学作家,余雷这样的的文学选择值得肯定。

        其次是扎根生活的创作构思倾向和兼收并蓄的文体创新意识。

        通观余雷的童话创作,很少有天马行空的情节结构、想象编织,而是多取材于自然界和日常生活里常态化的游鱼、细石、家禽、野花。情节展开的方式也常常是和风细雨、水流潺潺的,绝少有大开大阖、跌宕起伏的故事脉络。而基于这样的叙事方式,那种散文化的层次清晰的情绪描述,以及小说中惯用的质感丰富的心理和细节刻画就派上了用场。阅读《风的名字叫后来》、《母鸡哒丽的春天》、《跳跳鱼的鞋》等童话作品时,那种画面感很强的细腻描述时常让人忘却故事里虚拟的情节氛围,仿佛化身为风中的燕子、水里的浮藻、原野的落日,了无距离地体味着异度空间里流动的生命气息。凡俗生活里发现神奇,庸常题材中制造张力,平淡叙述里蕴示波澜,琐碎细节中营构趣味。这样的审美选择、创作倾向决定了余雷的童话往往初看平淡无奇,细品却颇有余味。这也使得她的童话在葆有抒情风格的同时,流露出淡化情节、理念渗透的趋向。不过,这样一来,也自然招致了读者效应上不由自主的“趋高”,以及读者面向上的宽泛性、模糊性。这可以视做是余雷童话一个不大不小的局限。

        比如在《汪汪叫的兔子》中,余雷以地球上最后一只野兔被异化为“汪汪叫”的给老鼠端茶倒水的仆人、风餐露宿的快递员的虚拟背景,构思了一个从灵魂异化、身份失落,到自我苏醒、自我回归的精神拯救的故事。童话的情节设计与对现实生活的影射、反讽脉络清晰、对应紧密。这一方面固然显示了作家立足生活提炼素材、营构情节、挖掘主题的良好写作意识,但另一方面,这无疑也是创作主体表达欲过于急切、直白的体现。在这里,情节、形象与主题蕴涵、情感理念的融合度明显不足,漂浮其上的思想含量让本应该趣味洋溢的故事情节变得有些简单、滞重,缺少了来自生活和想象的鲜活、灵动。

        这样看来,自我表达和创新意识确实是把“双刃剑”,它让余雷勉力营造属于自己的童话世界的同时,也不时陷入理念化和构思刻意的误区。这无形中制约了余雷创作的视野和艺术构思的丰富性。在我看来,这或许还是与她平素的身份、个性、习惯、思维有如丝如缕的联系:女性意识让她的童话笔法时时脱不了细腻、抒情、唯美的底色;但豪爽、洒脱、率直、坦诚、不拘小节的个性又让她的作品往往无形中疏于精雕细琢,激情有余、严谨不足,构思、表达不时映现出急切、粗犷的阴影。

        这么说,实际上对于作为儿童文学作家的余雷来说,还是有些求全责备了。毕竟,余雷童话创作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年,作品也还不是很多。但是,或许因为她是儿童文学教授,是理论和创作兼长的专家,创作起点比一般作者高出许多等缘故,笔者在评品作品时,不知不觉间,就拔高了标准,难以降格以求。

        我想,作为知根知底的同道、友人,在评论中秉承这样的眼光、要求,也算是客观、公正、负责任了。这对余雷来说也只有好处,并无坏处。记得一位世界文豪说过:一个躺在已有的文学成绩上沾沾自喜的写作者,从他自满的那天起,灵感的飞鸟已经从他窗口飞走了。

        而就我所知,作为儿童文学研究者、写作者,余雷是有大目标、高追求的,自然不会满足于目前所抵达的写作高度。祝愿“厚积薄发”、“大器晚成”的余雷教授在儿童文学创作的路上临风展翅、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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