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观诺贝尔：莫言领奖，一夜言欢

    本报记者康慨报道  中国作家莫言于当地时间12月10日晚前往斯德哥尔摩市政厅，从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手中领受了2012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王的盛宴

    莫言此次瑞典之行被争议包围，但当夜的集体晚宴是欢畅的和顺利的。由于只讲汉语，主人特别为他破例，允许他与夫人坐在一起。这一体贴和友好的举动成了当地媒体的标题。

    其他奖项的得主被安排与皇室成员及国家领导人交插并坐。

    诺贝尔晚餐为国宴级别，主桌的位置安排通常称为“诺贝尔座次”，历来复杂而严格，需根据皇室成员的排位和国家领导人的排序，与阿尔弗雷德·诺贝尔遗嘱中写明的各奖次序，进行科学配对。夫妇不可相邻，而要坐成斜对面，以免自说自话，冷落别人或被别人冷落。

    诺贝尔死前首先提到的是物理，所以今年两对物理奖得主夫妇便由国王夫妇亲自穿插主陪，另配诺贝尔基金会主席夫妇。化学奖得主坐在女王储右侧，议长陪在女王储左侧，化学奖得主夫人坐在女王储对面。新订婚的玛德莱娜公主单身赴宴，被安排在生理和医学奖得主与首相之间。公主对面是生理和医学奖得主夫人。

    “排座是有礼仪的，但我们也可以根据——比如说——语言能力，做些变动。”诺贝尔基金会的女发言人安妮卡·庞蒂基斯告诉新闻界。

    由于金融危机，今年的诺贝尔奖大搞节约，奖金锐减两成，但庆典和宴会不受影响，因为大部分供货商同意给诺基会打折。

    男宾所穿的白煲呔大型开胸宽尾晚装全礼服——瑞典语称之为弗拉克，在设计时早已考虑到了欧洲统治阶级审慎欢宴的需要。若以长袍马褂入席，不把大袖子扯到手肘以上并牢牢揪住，便难免带翻酒杯，刮飞刀叉，酿成事故。因此，莫言领奖和赴宴时所穿的弗拉克效果极佳，既漂亮，又得体，当地媒体没有质疑。

    但是，他此前的两席谈话引发了强烈反响。

    “反莫言者卑鄙至极”

    12月6日，莫言在瑞典学院的新闻发布会上讲到了机场安检的问题，12月9日在斯德哥尔摩大学又谈及作家与罪犯。“我们不要认为只要是作家，就是一个高尚的人。我知道有一个写了很多诗歌的人曾经把他的朋友给杀掉了。我也认识一个作家朋友，他偷过好几次钱包。如果这样的人进了监狱，我有什么办法？”他说。

    国内媒体多对莫言在谈吐中表现出的机智与风趣大加赞扬，但上述言辞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截然不同的反响。法国著名的《新观察家》杂志甚至在一篇社论的标题中直接骂了娘，极为无礼，令人震惊。但与此同时，为莫言辩护的声音也在高涨，海外汉学家们在其中占了很大比例。

    “为了这个事我很不高兴，但我现在高兴极了，”12月9日，瑞典学院院士马悦然告诉一家中国网站，“因为昨天，一个瑞典最大的晚报发表了我原来的一个学生写的一篇很长的文章，就把那些批评莫言的人完全把他们打倒了。写得非常好，夏谷，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一个汉学家，可以说是。”

    马院士力赞夏谷：“他90年代考的博士，论文的题目是《文心雕龙》，他很有学问的，所以，现在瑞典的媒体对莫言的看法变了，完全会变了，明天我敢说会出很多的书评，所以以前批评他的人就会后悔，肯定会后悔。”

    马悦然所说的瑞典最大的晚报应为《晚报》，那篇据信要一举扭转乾坤的力作，应为汉学家和瑞典电台电影评论员夏谷（Goran Sommardal）的一篇不算长的文章，题为《反对莫言的战斗是卑鄙至极的》。该文主要是为了抨击德国女作家赫塔·米勒和《每日新闻报》对今年诺贝尔文学奖的不敬评语，同时呼吁西方人不该在不腰疼的情况下站着说话，而应设身处地地看待莫言。

    “俺本落水一狂犬”

    也许我们应该希望马院士宣布的那种立见奇效的局面早日出现，以尽快平息这场疲惫的论战。

    夏谷的观点和许多汉学家同行不谋而合。在12月10日刊出的一篇访谈中，莫言的英译者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告诉《写字板》（Tablet）杂志：“对社会的黑暗面和人性的丑恶，作家应该表达批评和愤怒，但是我们不该使用完全一样的表达方式。”

    采访题为《莫言的犹太译员》，葛先生在其中表示，那种认为莫言应该站出来、告诉某些人他们啥也不是的建议是不可取的。“如果你想继续在中国生活和写作，你就不会那么干。你可以在这儿干，在以色列，在很多地方你都可以，可你就是不能在那儿干。”他说，“让莫言遭到反对的原因是，政府真的乐见他得［奖］。”

    从体例上看，莫言12月7日发表的诺贝尔奖答谢演说《讲故事的人》颇不寻常。此文或许应被视为自我辩护。自《丰乳肥臀》出版以来，他的抗辩从未停止，只是当年的莫言，远比今天意气风发。今天的他穿着中山装，而十六年前的几乎同一时间，他可以在深夜赤膊上阵，仰天长啸。

    1996年12月1日夜，莫言写下了这首打油诗：

    俺本落水一狂犬，

    遍体鳞伤爬上岸。

    抖抖尾巴耸耸毛，

    污泥浊水一大片。

    各位英雄快来打，

    打下水去也舒坦。

    不打俺就走狗去，

    写小文章赚大钱。

    他赚到了。2012年诺贝尔奖得主的奖金为800万瑞典克朗，约合人民币748万元。而此前，他已经被宣布为中国第二富有的作家，与童话大王和众多娱乐界的明星比肩而立。

    再次恭喜莫言，感谢诺贝尔。

    （本文是读书报10月17日所刊综述《侧观诺贝尔：一夜春风，莫言扬名》的姊妹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