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作家有匪气

    张承志原是一位体制内作家，他却跑了出来，金饭碗不要了，做了一个自由职业的写作者。多数情况是，大家都千方百计的要挤到那个体制内去，即便作家也要是体制内，那才算得正儿八经的作家呢。正常不正常，其实只是人各有志吧。

    张承志新近有《体制外的意味》一文，发表在今年四月号的《读书》上。不是说他自己的，说的是“河南的民间考古学者马宝光，是我熟悉的一个身在体制之外，求学于考古领域的人”。

    “混杂于马宝光广泛也可以说杂芜的成绩之中，泥土气息，农民味道，非专业感，无疑都在所不免。但我更想留意的，是其中的一股真挚和一种体制外的意味。是的，在人心浮躁的今天，在印刷垃圾疯狂生产的时代，如此真挚地涌动于体制外的潮流，应该受到注意了。”

    顺着张承志体制内外这个话题，我且来说一位网络作家。作家本来也是体制外的，是个做生意的，后来在网络上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听说很成功，就又出了纸质书，一下子成了畅销书作家。得此意外成功，作家很是兴奋，趁热打铁，几年之内又赶出了两部小说。许是有了点名气，也就有媒体来采访了，作家慷慨陈词：“在我几十年成长的岁月里，经受过生活的种种挫折、轻慢甚至侮辱，让我的身体和心灵伤痕累累，但我从没有屈服过，而是不断地抗争，让抗争成为性格和习惯，最终在外表和气质上形成了一种匪气。”说得真好，这个“匪气”好。作家的小说我曾在网上看过几行，没能吸引我接着往下看。但是，这位网络作家从一开始就是值得尊重的，为什么呢，就是他的草根姿态，他的民间立场，以及他自称的身上那一股匪气。我在照片上见过这位作家，五大三粗，看上去很有点绿林好汉不羁的派头，眉宇间确有一股咄咄逼人的匪气。这一股匪气，作家自己说得真切，就是“不断地抗争，让抗争成为性格和习惯”。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一股匪气真是非同小可，有匪气，就没有奴气，就是“你占朝廷我占山”，就是“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这位网络作家的小说质量可能还不高，语言可能还比较幼稚，但因有了这一股匪气，他的创作也就有了特别的风格。

    事情在变化。先是作家被推荐进鲁迅文学院学习，小说获得了政府的什么“五个一工程奖”啦，后来就宣告自己从体制外进入到了体制内，做了专业作家，梦想成真。不过话又说回来，文学从来都不是目的而只是手段，任何人都可以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再说人往高处走，哪能个个都像张承志，偏要从体制内跑出来呢，张承志毕竟是特立独行的另类，不是大众。作家通过自己的辛苦努力得到了丰厚回报，大家理应向他表示祝贺才是。只是我们读者还是有一点点惋惜的：这位作家曾经自诩的那一点点匪气，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