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0日黄昏6时,我敬爱的恩师汪裕雄教授在与病魔抗争了11年之后,不幸逝世了,享年75岁。听到这个噩耗时,我的悲痛涌上心头,无法自已。22日举行告别仪式和追悼会的时候,我正在浙江参加一个主题学术会议,本来三位主讲教授中一位事先已经告假正在设法弥补,我一走就可能成为独角戏,而事先预定的由浙江到广州开会的机票又不能改签,我为此很纠结,试图赶去芜湖告别,送他最后一程,最终未能如愿,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师母朱月生老师曾说,朱志荣多年来跟家里人是一样的。一想到这句话,就让我更加愧疚。
最初发现癌症是在11年前,我当时正在韩国进行为期一年的讲课,回来后去芜湖看他,并且以我父亲癌症手术成功的事例安慰他,他很高兴!11年来他数度赴广州治病,也数度来上海治病,都很积极乐观!后来,我常常通过电话与他交谈,包括他在合肥和广州,与儿女共住之时。他先后来上海求医数次,我见过他两次。去世前一个月的2月20日,我去合肥安医附二院看他的时候,他正与病魔搏击,呼吸困难,表情很痛苦。师母朱月生老师和他们的儿子汪延夫妇,都在尽力照顾。裕雄师认出我后,在痛苦中还嗔怪我不该过来,即使那样气喘吁吁还幽默地对我说了一句“高情厚意”。现在,这一切只能永久地珍藏在我的记忆中了。他曾经多次跟我说,病愈后要好好改写《审美意象学》等,而今终成遗憾!
我在本科阶段和研究生阶段,学习美学的指导老师主要是汪裕雄教授和王明居教授,从此以后他们便是我的终身导师。我与汪师结缘至今已有31年。这些天来,我的脑海里一直浮动着裕雄师坚毅而慈祥的音容,流利而飘逸的字迹,回想着他的意象研究。
裕雄师对学术是那样的认真和虔诚,深深地影响着我的一生。曾经有一位八二级的学弟对我说,有一次,裕雄师和他们一起参加劳动,突然间天上下起了大雨,大家都飞跑去躲雨,而裕雄师却在雨中与一位同学严肃地讨论学术问题,旁若无雨。以我多年对裕雄师的了解,他是真的会这样做的。
对于学业,他一直秉持虚心谨慎、能者为师的态度。他不仅向祖保泉先生和郑震先生这样的师辈请教,还常常向同辈和青年学子请教他所不懂的问题。我读研究生的时候,他常常向他同龄的李铮教授请教西方心理学史。文秉模教授为我们讲授德国古典哲学的时候,他和王明居教授作为我们的导师和我们一起坐在下面听课,认真地做笔记。据说潘德荣教授从德国学成归来后,给研究生讲授诠释学,他同样与硕士生一起,认真听讲,认真记笔记,而且坐在第一排。潘德荣教授曾经对我说,他竟然还同下一届的研究生一起听了第二遍,一次不漏!
裕雄师本来主要研究外国文学,文革前考到复旦做文艺学的研究生,开始了他的文艺学、美学研究生涯。1980年,他去北师大参加了被誉为美学界黄埔一期的全国美学讲习班,从此专事美学研究。他从参编《美学基本原理》开始,先是研究审美心理,后来受到朱光潜先生的影响,主要研究审美意象,写出了《审美意象学》,再后来又受宗白华先生的启发,并立足于传统,从文化角度进行意象探源,于1992年获得国家社科基金的资助。《意象探源》出版后先后获得了教育部和国家社科基金优秀项目成果奖。就在他豪情满怀、准备继续大干一场、研究宗白华的专著《艺境无涯》一书垂成之时,甲状腺癌开始袭扰他的身体。他从此只得告别心爱的学术。
裕雄师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了我们。他的精神和他的学术思想将永远伴随着我,影响着我。我这些年提出“意象创构论”美学,在意象方面更多地受到了裕雄师的影响,而在创构论方面更多地受到了蒋孔阳先生的影响,我将继续努力,把他们的思想发扬光大,以告慰恩师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