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著作《长衫旗袍里的民国范儿》,用深入浅出的笔墨勾勒了民国一行人的淡淡背影。他们或曾是风云一时政坛人物,或曾是风流浪漫才子佳人,又或曾是知书达理教授先生。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走路有“风”,“范儿”十足。时光虽逝去近百年,他们的故事读来仍教人感叹不已。其所谓“范儿”,无不是其或情深,或志异,或率直,或真切。所有这些,尘土难掩,时光不蚀,王先生笔下微微拂拭,眼前便一片迷离景致。
情,在哪一个时代都会是主题之一。而民国里那些教授先生,才子佳人的情事,在今日读来实为可爱又可敬,让人忍不住深深感叹,缅怀,又细细思量。
且说西南联大那哲学教授金岳霖,一生痴恋林徽因,后来林徽因嫁给梁思成,三人还是做了好朋友。林徽因病重,金岳霖去探望她,不忍其消瘦,便买来一群毛茸茸的小鸡仔,哲学教授成了养鸡高手,小鸡一只只长大,哲学家的心上人也一天天康复。林徽因离世多年后,岳霖某日于北京饭店请客,请帖上却未写任何缘由。待众人坐齐,他只说,今日是林徽因的生日。饭桌前有人落泪。多年后的今日,书桌前也有人为其情真而感叹不已:问世间情为何物?哲学家亦善养鸡!而鲁迅与许广平的爱情故事,其细微之处,也还原给我们一个痴情温热的鲁迅形象。在没有互联网和伊妹儿的民国,鲁迅给许广平写情书,每每夜深写就,却等不到第二日清晨,连夜翻墙出去投递。闭上眼睛想像一下呀,这个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斗士,翻墙寄情书时是怎样一番可爱的模样!
再来说说学术情。多情才子吴雨僧,有一句话让人颇为思量:“除了学术与爱情,其他问题一概免谈。”而其学术情怀,可谓“范儿”十足,今人难与其比肩。吴雨僧研究《红楼梦》,以“紫娟”自喻,只因“紫娟”爱得纯粹。进而,雨僧对所有女士都爱护有加。去听他课的女生众多,以致有人要站着听讲,而他总是先从隔壁搬来椅子,等所有人落坐了才开始讲课。汪曾祺回忆他时感慨地说:他的行动,很能体现“贾宝玉精神”。
而最能体现他学术情怀的,还是“潇湘馆事件”:那日,吴雨僧行至昆明文林街,见一湖南小馆叫“潇湘馆”,大怒,认为其侮辱了“林妹妹”,便前去踢馆,勒令整改。后来馆主为其所动,便添一“饭”字解决此事。读到此处,忍不住拍案大笑。笑毕,却又想起前几年某大学的“真维丝楼”来。
而那年那月学术界的师生情谊,也似一幅幅春风拂柳的清新画面,淡淡久久地暖着人心。联大罗常培先生介绍学生去教书,在介绍信上写道:该生素具创作夙慧。而王力教授也曾给学生诗作如此评价:自是君身有仙骨,剪裁妙处不须论。汪曾祺先生感叹:这种对学生大胆肯定,热情鼓舞的评价,恐怕难再出现在今日教授的笔下了。而汪老自己的“师遇”则是另一番风情。历史学家皮名举先生让学生画地图,作业发下来后汪同学“哭笑不得”,原来皮老师的评语是:阁下之地图美术价值甚高,科学价值全无。一句话,“爱恨”就都有了。
我想,无论是对“爱情”还是“学术”而言,这些民国的“情深范儿”都给我们一种侧身回望的惆怅,这些淡淡的背影,我们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一窥他们的正面了?那抱憾而终,将半部“红楼”交给他人去写的萧红;那一生写下无数美文,终前却只写下“救我”二字的梁实秋;那学识渊厚,却最终倒在酒席上的胡适之……他们的人生细节,正是在王凯先生这样一种惆怅的笔调中清晰起来。在人才辈出,明星纷呈的今天,这些淡淡的背影虽然显得孤单,却不失一种风范。深情也好,真切也好,率直也好,痴绝也好,这些“范儿”,已属难得。
王凯先生读书甚广,善于从不同资料中选择,汇集人物的生活细节。书中所记每一人物,虽为粗线勾勒,却也血肉俱在,风韵犹存,读来不忍释卷。书中所记民国政界,军界,商界,学界名人众多,我独挑几个“情深范儿”为题作文,实有以偏概全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