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中学生的日记》这部长篇小说,是27年前写的,那时候,我还不到40岁,刚刚离开教书的大学校园不久,青春的情怀残存依旧,顽强的渴望死灰复燃。那一年,我连写了两部长篇小说,都是有关中学生生活的,一部《早恋》,一部就是《一个女中学生的日记》,当时我取名叫作《青春梦幻曲》。
27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这部单薄的长篇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和天天出版社的朋友翻出它来再版。我并不认为它写得好,但27年之后它能再版,让我感到温暖,也感到文学的生命真的要比我们都活的长远一些。
再没有一部长篇小说能够如《一个女中学生的日记》一样,27年之后,依然有读者朋友或来信,或在网上,或见面时,不断地问我:小说里的主人公路天琳现在怎么样了?她在什么地方工作和生活,过得还好吗?他们的认真和天真,让我心里很感动。他们把小说中的人物和现实中的人物混为一谈了,但我怎么可以打破他们对青春梦幻般的怀恋和关怀呢?他们把路天琳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或同学,他们关心她,其实就是关心自己。那些独属于青春的爱恨情仇,即便现在看来不过都是些杯水波澜,却因青春色彩的调和而成为生命最难忘的回忆。回忆可以是和过去相会的一种形式,也可以是面对今日思索的一粒种子。
问这样话的朋友,和路天琳的年龄差不多大,现在都快要50岁了。日子真的不经过,就像歌里唱的:青春如同小鸟一去不回还。事过经年之后,一部单薄的小说,居然还可以让人们的记取,引起人们的回忆,我真的感到莫大的欣慰,对那些和路天琳一样真诚的读者,心存感动和感激。
尽管我曾经开玩笑地说过:除了幼儿园没教过,小学、中学、大学,我都教过。但毕竟已经离开了校园,需要新鲜生活与青春气息的补充和感受,才能让小说写作有地气,并接上地气。写这部长篇小说之前,我回我的母校北京汇文中学好几次,曾经教过我的老师,帮助我组织了几次座谈会。会要开始的时候,善解人意的老师对我笑笑悄然离去,让比我小很多的小校友们可以无所顾忌和我尽情地倾心交谈,一直到满天繁星怒放在寂静的校园。
一次会后,一个高二的女同学没有走,她在教室门外等我,说她上中学之后,记了好几本日记,想借给我看看,也许对我写小说有帮助。这是我意外的收获,捧回沉甸甸的一摞日记本,从初一到高三,我清晰而生动的看到了一个女中学生青春期的学习、生活、异性情感,以及理想追求的心理律动。日记里所展现的丰富的校园情景与细节,如漫天飞来的蒲公英一样,让我应接不暇,怦然心动。她的性格,她的心情,她的成长轨迹和心理谱线,鲜活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无疑成为了我小说中的模特和种子。
在读完这些日记之后,模仿着她的心理和性格,我替她写了近一年的新日记。因为她的日记启发了我,我想写一部日记体的小说,应该和那时我已经写完的完全是我当中学老师时候生活过去时态的《早恋》不一样,是部ing小说,让小说发生的背景和情境,包括天气,以及正在校园里传唱的流行歌曲,都完全和现在进行时态相吻合。因此,记这将近一年日记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也是我写作心情最奇特的时候。每逢遇见生活中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总会想,如果是她,她会怎样想?怎么做?然后替她记下来。
路天琳,就是这样出现在我的笔下。小说写成的时候,我的这位小校友考入了四川大学。就像很多读者还惦念着路天琳一样,至今我也非常地想念她。前几天,我到成都,还专门去了一趟四川大学,走在春花烂漫的校园里,想起路天琳,虽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物,却情不自禁地以为是阔别多年的朋友。
不知道今天读这部小说的读者是谁?是和27年前和路天琳一样大的中学生呢?还是27年后已经长大的路天琳一样的大人呢?无论是谁,我都要谢谢你们,和一部27年的小说一起走进上个世纪的80年代中期的中学校园。也许你会回忆,也许你会怀念,也许你会感慨,也许你会对比,对比今天变化的校园和下一代完全不同的中学生。无论怎么样,路天琳是一个我们人生与时代坐标上的参照物,更是一个你我都曾经无法忘怀的好朋友。
27年前的一本小书,人们记起了它,就像弯腰拾起了一片落叶。我知道,那毕竟已是一片落叶,不可能如鸟一样再重新飞上枝头。但我还是要感谢读者,感谢文学,让逝去的日子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