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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11月30日 星期三

    读书报专访黄怒波:

    两年、十年、十五年 未来我要办的三件事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11月30日   05 版)
    黄怒波接受读书报专访。摄影/本报实习记者 陈纤雨
    黄怒波攀登珠峰

        登顶之夜(节选)

        雪夜  我走向世界之巅

        在世纪的黑暗中一步步上升

        冰川在远山中被怪鸟撕裂

        我慢慢地走背着沉重的灵魂

        仰望黑色坚硬的巨影

        我不断地报出我的名字

        然后我的名字被我踩在脚下

        每踩一次就上升一步

        这就是踏上人类顶峰的过程

        走一万步就有一万种痛苦

        ——骆英

        诗人骆英远不如富商黄怒波广为人知,特别是,这个富商正要购买冰岛的一块土地。在诗人、富商之外,黄怒波还有一个很时尚的身份:登山家。2011年11月24日下午两点,当我们走进中坤大厦黄怒波的办公室时,背包里装着黄怒波新出版的诗集《7+2登山日记》。这本刚刚被评为“2011年中国最美的书”将登山家与诗人联系在了一起,而我们想知道抒发性情的诗人与商场争战倾轧的商人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

        下午四点,采访结束时,我们知道了,皖南宏村的保护是是黄怒波一生最大的骄傲,而冰岛土地的购买是他复制这份骄傲的尝试;我们还知道了,黄怒波将绝迹高峰,他办公室外的登山陈列墙从此一天天变老……当然,也有我们当时不知道的,几天后,冰岛政府拒绝了黄怒波购地的申请……

        读书报:最近关于你最大的新闻是购买冰岛土地一事。我注意到上个月北欧诗人来华,这个亚北欧的诗会也是中坤集团资助的,去年就有了。我想知道当初资助亚北欧诗会是为现在的买地做铺垫吗?

        黄怒波(以下简称黄):不是。我有个冰岛留学生同学。他太太是冰岛外交部部长,这些年他们来中国我们都要见面,都是朋友,后来我们就商量建立一个中冰诗歌基金,一百万美金,是前年商定签了协议的,去年举办了第一届。当然了,因为到冰岛做了个诗歌节,他们都知道我是个老板,所以回来了不停地找我,说有各种机会可以投资。从这个角度讲,还是因为诗歌结的因缘。购地一事冰岛政府如果批准了我还会继续做诗歌交流,如果不批准我也会继续做诗歌交流,两者没关系。

        读书报:关于你的第二个热点新闻是诗集《7+2登山日记》的出版。诗集里有一首诗叫《氧气瓶坏在了8000米处》,其中你谈到了“顶峰在面前像威严的爹盯着我看”。我知道黄先生幼年遭难,两岁时父亲去世。你对父亲的感受就是威严的印象?

        黄:当然,因为从小没有印象,后来我在创作中曾经有过许多意象,“威严”是我最真切的体会。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一句诗:“一条河在夕阳下缓慢地翻过身去,像一个威严的爹背藏起巨大的巴掌”,诗我从来背不下来,就这一句记得住。我有好多首诗都是写父亲的,父亲在我已经是一个抽象的意象了。相比写母亲的形象我更喜欢写父亲,如果这个民族拿来比喻,我肯定拿父亲来比喻吧,因为父亲更男人化一些。

        读书报:北大毕业后,你从政的起点很高,后来为什么离开中宣部?有媒体报道说是因为读到了《小公务员之死》,还有更准确的解答吗?

        黄:《小公务员之死》确实让我感触很深。还有我当时在干部局工作,看到了很多档案,也有了很多感触,尤其是一些老同志的档案,他们从延安时期就开始不断自我检讨。我就觉得这么个生活状态不是我想要的。现在看来,我觉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天性使然。我喜欢挑战,不愿意过安稳、平庸的生活,所以后来我会喜欢登山。做企业也有很大的挑战性,就跟登山一样,挑战不确定性。那时大的背景就是改革开放,这使得每个人追求成功的道路有了选择。当时叫“下海”,不过那时候我离开不是去做企业,是创建市长协会。我年轻时的一个愿望就是绝对不在一个单位待够五年,五年要换一个单位,这是我当年的梦想。

        读书报:看你自己的博客,说你到现在都不会上网。

        黄:我不会,对这个我有抵触。这次中国企业家访美,他们给我个任务——每人必须写一篇文章,我说好吧那我就写吧,《经济观察报》的李强就看着我说他怎么写啊,他又不会用电脑。要求第二天早上交稿,我就早早地爬起来手写。我到现在也不会用电脑。

        读书报:为什么抵触?

        黄:一个原因是我不能接受用电脑敲出来一首诗,像《7+2登山日记》里的诗都是手稿,我把写诗的本子都背到顶峰了——这是自己的一个习惯。第二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高科技都不行,我用的手机是最简单便宜的,都是别人设置好调好,我只管打。短信会看,发就不行了。这可能是一种老夫子情结,中文系出身的人容易有。所以对现在网络流行的东西比如微博我也不行。最早微博是他们帮我开的,新浪、网易都开了,把我的名字弄上去,但我就不上,我也不会。博客原来他们忽悠我上了,我发表几十篇后就关掉了,我觉得没劲。对高科技有些人可能是天生不喜欢吧。

        读书报:13岁的时候写了第一首诗?

        黄:实际上是13岁时发表的第一首诗,发表在《宁夏日报》上。写诗那就更早了。那组诗发表那会儿正是学雷锋的时候,我记得大致说我正在上课,正在抠桌子什么的,教室的门上有一个洞,一双眼睛从那个洞里看着我,这个意思就是让我有了肃然起敬的感觉。

        读书报:最早写诗的事儿还能记起来一些吗?

        黄:那应该是十一二岁吧,我记得是小学没毕业的时候。因为那时候小嘛,我记得一个邻居看到过,很激动。再有就是初一的记忆了——初一那时候就是13岁吧,当时我们班里都不知道我写诗。我的班主任是教政治课的,他特别讨厌我,因为我老是打架。有一天下午下课的时候,打了铃了,他过来找我茬,说:“黄玉平你干嘛呢,一直低着头?”我上课经常写诗,我就不吭气。他一看说:“你抄的这是谁的诗?”我说我写的,他说你写的?不可能。然后他读了,他也很激动,现在想来他那时候是个20岁的年轻小伙子。他说:“同学们不要走不要走,念念黄玉平的诗。”他把我的诗朗诵了。从此我在学校有了一个外号——“黄世仁”,那时演《白毛女》嘛,黄“诗人”。那个时候起,大家知道我写诗了。

        读书报:为什么对写诗有兴趣?

        黄:我从小就喜欢看书,我大哥那时候好像在一个电影院里做美工,会画画,他有好多小人书,我就看。后来我自己就看《西游记》什么的,记得还是竖版繁体的,半懂不懂的。我们家住在一个小城市里,家里也没灯,外边有一个昏暗的路灯,我经常在路灯底下看书看得睡着了,过路的人把我叫起来,然后就发现蚊子啊什么的落一身。

        读书报:母亲对你写诗有过影响吗?

        黄:她不让我读书,说读傻了。她一打我,我就上房了,她也上不来,我在房上看书。那是平房,爬上去对我而言轻而易举,对她可能就不行了。当时我有一批书友。你看我人小吧,可我的男老师女老师还有班主任都是我的书友,能借到书,能交换书。

        我觉得写诗的动力还是来自于自己的天性吧。我认为有两种人是天生的:诗人是天生的——大学培养不了诗人,还有企业家也是天生的,这也不是培养出来的,是天生的一种气质。

        读书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做企业的天份的?

        黄:自己做企业以后。我以前从未经商,做了以后我就发现自己还是这块料。从根子上讲我喜欢挑战,每件事都喜欢挑战。人生总是从每一件小事积累起来的,事情越难我就越想做成它。我的一个观点就是要么做成要么做败,你做败了才知道那不能做,很多时候都是你做到了99%,只要最后迈一步就成功了,但绝大部分人在99%的时候就放弃了。我败的也很多,败了我就再来一遍。登顶珠峰登了3次,第一次就失败了,那我再来;阿空加瓜峰我登了两次,第一次也失败了,失败了那很简单我下次再来,我再来不就上去了?就那么简单。

        读书报:做企业做到中坤投资集团董事长,登山探险完成了“7+2”,写诗有多部诗集名世。一生行事,得其一项,足以自傲。你最看重哪一项?

        黄:我最骄傲的其实都不是这些,是我把宏村保护下来了。我把它“做”成世界文化遗产了,这是世界上没人做到的,了不得的。1985年我在中宣部,参加中央讲师团,是耀邦号召的,第一批我就去了,到了安徽。我去是当一个副团长,然后在那待了一年,教古代汉语,后来我就知道那个地方了。等我经商了,他们把我第一时间请去了,我知道宏村的价值,决定要做这个项目。当年谁都不同意,但我还是做了,到了2000年就做成了世界文化遗产了。因为我去,当地才保护,才申报了世界文化遗产,人类才有了一个以古村落为主题的自然遗产、文化遗产。这是最令我骄傲的。

        再一个就是登山“7+2”。我这两天翻《7+2登山日记》那本书,看到很多照片,又想起了登山时的情景。我的性格是登完一个顶峰就连夜撤下来,从不逗留。我想起登麦金利峰,我大概用了6天时间登顶麦金利,别人一般都用20天。登顶以后,我对同行的美国登山家Kobe——时代周刊杂志的封面就有他——说,咱们撤吧,他说怎么撤,我说一气撤到大本营——所谓大本营就是块冰地,飞机能降落。大概一般人撤下来要两到三天,我说一气撤下去,我说我从来都这样,Kobe说那好你走我也走,我们就一起往下撤。

        特别难走。麦金利靠近北极,都是白昼,你就看太阳那么升了,那么落了,天还是亮的,每走到一个地方说“time break”,Kobe马上躺在冰上。我们大概走了12还是16个小时吧,我记不清了。

        回来还是对的。我记得我们撤到大本营等飞机的时候实在困得不行了,也渴得不行,就挖雪吃,雪已经脏了——北极现在已经不行了——就挖开雪,挖底下的吃,再不行了就干脆睡一会儿吧,睡袋就打开了,睡了不到一个小时飞机来了。等到那天下午我坐在宾馆里喝啤酒的时候,山上起了暴风雪,当时没下来的人三天后才下来。所以Kobe特别幸福地说,哎呀,我以后就这么撤回来。

        读书报:第一个、第二个,你都没提到写诗。

        黄:不管宏村还是登山,诗永远是我的一个精神存在。它从小就伴随着我,给我一种幻想——现在叫虚拟世界吧。那个时候现实生活很严酷,我们是社会底层的、被排斥的,只有诗和书本不会排斥你,那是我的世外桃源。我觉得要是没有诗歌没有书的话,我可能会崩溃掉。长大以后诗歌就变成了一个精神存在了,我顺利也罢,不顺利也罢,都是我诗歌的一个体验。

        读书报:写诗是一种体验,能使人心灵净化、纯静,登山想来也有这种作用。经商呢?它们三者是如何集于你一身的?

        黄:写诗就是一个精神存在,是心灵修炼的过程。登山的过程实际也是一个禅修的过程。你看释迦牟尼是顿悟在菩提树下的,他就是在思考。登山也是在思考。登一次山,有几个月你每天都在山里面从早走到晚,也没有人跟你说话,就你一个人,就是有也是跟你相隔十几二十米远,所以你都在思考,你想你的一生,想你很多东西。再有,你在山上看事物想问题的角度都与平日不一样,你会想世间的这点东西我哪在乎啊,生死都见过了,所有的世界高峰都上去了,人就超脱了。超脱了人间这点恩恩怨怨就不会在乎了——尤其见了那么多山友死在山上……

        登山非常苦,是心力的苦,就是你会痛苦,想放弃,孤独,绝望。所以登山是会改变一个人的精神价值观念的,登山的人到最后都会变化很大。

        经商是另外一面的修炼,因为现在市场经济,它会挑战你的神经——你是不是很坚韧很坚强,也挑战你的智力。企业的目标就是盈利,但怎么盈利,如何看待财富,这都是个问题。

        读书报:中坤投资集团董事长和登山7+2,这两项非常人所能为,而写诗似乎人人可为。那以你诗人的眼光看,写诗有没有门槛、诗人有没有门槛?

        黄:每个人都是一个诗人,都有诗歌情结,关键是你发现它了没有,能不能保持下来?我想也不应该把诗人搞得太神圣,就像登山虽然不易,但也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就看你坚持不坚持,有没有毅力。写诗它考验的是对语言的驾驭能力,如果不是专业的诗人,他的想象力、他对语言的驾驭就做不到很好,意象、隐喻等技巧不会用,但是专业的诗人就不一样,他会使用它,会挑选,这不一样。

        读书报:在中国,几乎人人都知道几首诗词名篇,但现在几乎人人都不关注诗歌创作。既然诗歌是好东西,那为什么现在人都不去看呢?

        黄:从正面讲因为有更多的文化选择了,可以听音乐,可以看芭蕾舞,可以听相声……从坏处讲就是有更多的诱惑。所以今天的人处在多元选择的状态中,不像过去只有诗歌。再一个现在很多人都追求物了,往往以物质、金钱作为衡量标准,所以这也是时代的一个问题。你无法要求这个时代跟上个世纪80年代一样对诗歌那么着迷,现在社会生活太丰富了,信息渠道多元化,文化的欣赏价值也多元化。诗歌回到小众是对的,诗歌是一个精英文化。

        读书报:别的诗人会像你一样看待诗歌被边缘化的事吗?

        黄:那无所谓,他不豁达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我是一个到过珠峰的人,看什么都简单了。

        我的诗歌写作不是想写给谁看的,它是我心灵的一个体验,我追求的一个东西。

        我的一个观点就是不要被这个时代遗弃掉,不管是好是坏都要参与进去,就像我讲的要回到诗歌现场来,这个参与只要在诗歌现场就行,所以诗歌就是我对这个时代的一个看法,发现时代之美生活之美,这是我诗歌写作的一个目的。这个社会总得好一些吧,诗人应该把美找出来,所以你完成这个任务就够了,不一定写出来就非得谁喜欢谁不喜欢。作品就是这样,像“7+2”一出来就不属于我的了,那就属于这个社会了。作品自己会生长、自己会说话的,也许从此死亡了都有可能。对此要有个正确的心态。现在做企业的人都是福布斯情结太重,搞文学的诺贝尔文学奖情结太重,搞电影的奥斯卡情结太重,这是有问题的。他忘记了本来的目的了。做企业本来你就是创造、创新、推动社会进步,做文化就要彰显一种价值理念。现在大家都有一种功利化的追求,总是想拿头一名头二名,这让人很累。原来没登顶的时候我总想着我登个珠峰多荣耀啊,然后登了三次,然后把全世界的都登完了,你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今年登珠峰我就觉得没挑战性了,到顶峰我5个多小时就上去了——从8300上去的,也很轻松就下来了。这是一个过程。真到那个境地的时候你就不把这个当成一个很值得骄傲的事了。写诗也一样,坚持就行,没什么神秘的。

        读书报:旅游地产是一个非常好的创造,宏村的保护很成功,现在你到冰岛买地,也是这个思路,你认为像宏村那样的旅游地产在冰岛也会很成功?

        黄:应该是。冰岛是一个很好的度假的地方,美国人、欧洲人都会去,尤其可能中国人很喜欢那样一个文化差异很大的度假的地方。

        读书报:在登山的时候你写诗,那你经营管理公司时也写诗吗?

        黄:那肯定写不了,这样不会写的。我一般可能要是去美国了,远离企业了,才写作。但我并不是每天创作,没有感觉是写不了,写诗是需要冲动的。商场的东西写不了,天天就这么鸡飞狗跳的,哪有诗情画意啊。我有我的生活区间,大量的写作都是在野外在山上,回来就写不了了,也没心情写,回来每天都是企业的战略。

        读书报:今后对诗歌创作有什么新的追求吗?

        黄:下一步我有一首长诗,关于母亲。这个“母亲”也不是一个狭隘的自己的母亲,我是想写中国这个民族怎么过来的,也是一个史诗情结吧。这两天一直在思考怎么下笔,实际想通过一个传说啊史诗啊这样一种写法,跟寓言结合起来,写出中国女性的艰辛伟大,写出一些东西,写出一些感觉。我想有些新意,不想用传统的写法。现在一直在找一个下笔的突破口。也可能想两年呢。这也是对自己母亲的一个回馈吧。

        读书报:关于经营你现在的方向是什么?

        黄:十年内我做出一个世界上领先的一个度假品牌吧,这是我的一个战略梦想。

        读书报:还登山吗?

        黄:不登了,没什么挑战了。再走一遍还是七大洲的高峰,没什么兴趣了。我准备用10到15年时间走遍世界各国世界文化遗产,看当地的人——乞丐啊、车夫啊、总理啊,写一个21世纪的人类脸谱。看文化遗产就是看他们的过去和现在。

        这个有意思,好玩。这个事先要做功课,要事先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文化,这个挺有意思的,还没人完成这个任务。

        (本报记者 吴昂   实习记者  陈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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