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3日《中华读书报》上发表的陈鸿祥先生的《“绝学”别解》是一篇好文章,我同意文章的观点。但文中有一句话:“借‘绝学’以‘震其艰深’(鲁迅语)”,我认为表述有误,或容易引起误会。
因为,“震其艰深”并不是“鲁迅语”,而恰恰正是鲁迅讽刺、批评的别人的话,而且是不通之语。
在1922年9月20日北京《晨报副刊》上,鲁迅(署名某生者)发表了一篇杂文,题目就叫《“以震其艰深”》,后收入鲁迅的《热风》一书中。读了这篇文章就可以知道“震其艰深”究竟是谁的话。鲁迅这篇文章很精彩,也很短,好像也不大好删节,我就全文引录吧(文中有几个“他”字,现在应该写作“它”):
上海租界上的“国学家”,以为做白话文的大抵是青年,总该没有看过古董书的,于是乎用了所谓“国学”来吓呼他们。
《时报》上载着一篇署名“涵秋”的《文字感想》,其中有一段说:
“新学家薄国学为不足道故为钩辀格磔之文以震其艰深也一读之欲呕再读之昏昏睡去矣”
领教。我先前只以为“钩辀格磔”是古人用他来形容鹧鸪的啼声,并无别的深意思;亏得这《文字感想》,才明白这是怪鹧鸪啼得“艰深”了,以此责备他的。但无论如何,“艰深”却不能令人“欲呕”,闻鹧鸪啼而呕者,世固无之,即以文章论,“粤若稽古”,注释纷纭,“绛即东雍”,圈点不断,这总该可以算是艰深的了,可是也从未听说,有人因此反胃。呕吐的原因决不在乎别人文章的“艰深”,是在乎自己的身体里的,大约因为“国学”积蓄得太多,笔不及写,所以涌出来了罢。
“以震其艰深也”的“震”字,从国学的门外汉看来也不通,但也许是为手民所误的,因为排字印报也是新学,或者也不免要“以震其艰深”。
否则,如此“国学”,虽不艰深,却是恶作,真是“一读之欲呕”,再读之必呕矣。
国学国学,新学家既“薄为不足道”,国学家又道而不能亨,你真要道尽途穷了!
可知,“震其艰深”应该是“涵秋语”。李涵秋(1874—1923),江苏江都人,当时“鸳鸯蝴蝶派”的主要作家之一,也鼓吹所谓“国学”。作品有《广陵潮》等。他的《文字感想》,载1922年9月14日上海《时报》的《小时报》专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