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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0年12月15日 星期三

    卢风:替未来担忧

    本报记者 陈洁 《 中华读书报 》( 2010年12月15日   07 版)

        向北方:地主儿子求学记

        卢风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要小很多,当他坐在自家客厅里侃侃而谈生态文明时,身上会奇怪地透出一种成熟的学生气来,很矛盾。他的长相、谈吐和思想都很朴素,但这种朴素里,恰恰有一种泥土的气息和坚实力量。

        卢风出身于“地主阶级家庭”。建国那会子,安徽南部六安的一个村庄也就几百亩地,卢风家一共有五六百亩地,算得上大东家了。但卢风更强调善恶,而不是大小。“我们家是善东家”,他说。卢家人是读书人,标准的耕读传家。卢风的父亲是建国前的高中生,在家乡自创小学并任校长。母亲也是小学教师。卢风从小就有读书习惯,而且一直是乖学生、好学生。

        好学生在1966年读四年级时,辍学了。因为学校里乱哄哄的,事实上等于解散了,1968年复课闹革命,学校是恢复了,但卢风还是不想去,就留在家里读书。直到1972年,他又想上学了,直接上的初中。先在一所“戴帽子中学”(小学办的初中),到了初三,才转到一所正式中学里。

        无论在哪个学校,卢风的学习总是最好的,一直考第一。但在没有升学考试、凭推荐上高中的年代,他遇到了麻烦。当时实行的是大队、公社、同学三级推荐,公社推荐一关,他因为出身被刷下来了。有趣的是,当时这样的情况很多,一批想读书又没有入学资格的半大孩子就赖着去高中上学,自发进教室听课,校长是个老好人,好说话,让他们旁听,还给安排宿舍,待遇跟50名正式学生一样。这样读了两年,最后糊里糊涂也发了毕业证,旁听的高中生卢风于1976年元月顺利毕业了。

        一年后,卢风参加1977年冬天那场举世闻名的高考,想当老师的他顺利考取了安徽师大数学系。但“学数学专业是个错误的选择”,卢风的抽象思维和逻辑思维能力强,却不善于计算。

        大学真正的收获是,他的思想开始发生变化。高中时,卢风对政治和哲学感兴趣,认真地看了很多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书。上大学之后,他就逐渐意识到苏联道路不是中国的发展方向,思想上开始倾向于自由主义。

        向西方:从数学到科技哲学到伦理学

        毕业后卢风回到家乡,在六安的苏埠中学教数学和英语。他对自己的境况不满意,连考了三次研究生,终于在1985年敲开了山西大学的大门。这一次,他选择了西方科技哲学专业。山西大学是卢风被师父领进门,并开始自我修行的阶段。那个年代所谓的“科技哲学”主要就是分析哲学,这不合卢风的胃口。

        1989年9月,他来到了珞珈山下,成为武汉大学哲学系的博士生。读博的前两年,是他人生极度压抑的两年。不仅是因为忧国忧民之心,还因为他陷入了一场风波。他为政治理论课写的作业《内圣外王之道与社会主义民主》,被老师交到了高校教工委,引得武大党委接到上峰通知,要求“帮助卢风同学思想进步”,否则不予毕业。哲学系找卢风谈心,要每个同学发表意见,气氛一时很紧张。所幸不久,邓小平南巡讲话,国家的整体气氛松动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卢风顺利毕业,这一次的工作单位是湖南师范大学政治系,后来改为法学院。湖南师大是伦理学研究的重镇之一,卢风又担任伦理学研究所副所长,这对他的学术观念和思想产生了影响,他开始转向生态伦理的研究。从那时起到2000年调入清华大学,是他思想成型的阶段。

        向自己:人类的家园

        卢风一直是寂寞的,部分原因是,他总是与思想界的主流失之交臂。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思想界风气初开,人们还在反思苏联道路时,卢风已将目光投向西方自由主义和现代科技哲学。而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西方文明随着改革开放再次涌入中国,思想界的主流是风起云涌的现代启蒙和现代性讨论,中国正卯足了劲要现代化,卢风却开始了现代性反思和批判。他从1988年就开始关注生态文明,显得格外的不合时宜。

        《人类的家园》是卢风的处女作,可以说,从第一本专著开始,卢风已经脱离了自由主义和启蒙思想的传统路数,走向了现代性批判。从《人类的家园》到之后的《享乐与生存》、《启蒙之后》,一直到新近出版的与杜维明的对话《现代性与物欲的释放:杜维明先生访谈录》,卢风的思想可谓一以贯之,那就是现代性批判和生态文明价值的构建。卢风论证的一个观点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生物学意义上的家园——的破坏,与人类精神家园的丧失有着内在联系,与生态危机和启蒙之后的意义危机也有内在关联。

        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的巨大区别在于,传统社会的意识形态——从中国的勤俭持家、知足常乐和“存天理灭人欲”,到西方的信仰拯救灵魂——都是贬低物质欲望和贪婪的。现代性却将人的贪欲视为进步的动力和源泉。现代社会通过制度、意识形态、时尚、媒体,不断激励人们的欲望,刺激物质欲求,因此产生了人的“贪欲的理性化释放”。像颜回那样“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的人,显然不是合格的现代人。

        现代性的这种价值取向,借用梁漱溟的话说,是“一味向外用力,而不向内用力”。问题在于,人毕竟不仅仅是物质动物,他与其他动物的区别在于,人追求无限,追求意义。现代性将这种对无限的追求引向物质领域导致的问题是:首先,地球不能满足人的需要;其次,鼓励贪欲也是对人类意义和价值追求的严重误导。在卢风看来,和颜回一样,亨利·大卫·梭罗是反现代性的典型,不拜倒在物质主义、经济主义和消费主义裙下,坚持超越的信仰,也就保留了人类的精神家园。

        现代化固然表现出巨大的影响力,在全球范围内非常强势,而且具有诱惑力。事实上中国目前的发展,也还在全球现代性的框架之内,致力于富强,GDP至上。这在面对国际竞争的态势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真的是好的选择吗?现代文明是好的文明吗?对这个问题,卢风的回答是:一个文明表现再强大,却不能持久,发展一段就会死掉,那它就不是好的。现在,大自然已经发出了严重的警告,不容忽视。毕竟,人不能脱离生态系统,就像宋儒说的,如鱼在水中。所以,中国应该走自己的发展道路,而不是跟在西方现代化模式后面亦步亦趋。

        卢风将更好的文明称为“生态文明”。人类放弃物质主义,不仅仅从物质占有获得快乐和成就感,而更注重文化消费和精神需求,这既需要制度的变化,也需要多数人价值观念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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