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读书报“国学”版刊登了《有关李建成鸩毒事件的种种》一文(9月15日,以下简称原文),其中的“对于第四点”一段是明显的误读和错误,原因是不太了解《资治通鉴》这部我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的体例。
在《资治通鉴》里,关于“鸩毒事件”的记载体例和简要内容,省略抄录如下:
“卷第一百九十一·唐纪七·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下之上
武德九年(丙戌年,626年),
五月,丙午,吐谷浑、党项寇河州。突厥寇兰州。
丙辰(五月月末天),遣平道将军柴绍将兵击胡。
六月,丁巳(六月初一),…建成夜召世民(鸩毒事件)
建成荐元吉代世民督诸军北上(突厥寇边)
庚申,…,伏兵于玄武门(六月初四玄武门事变)
癸亥,立世民为皇太子。
秋,七月,丙子,太子下令:六月四日已前事连东宫及齐王(此日期往前推算)
八月,癸亥,诏传位于太子。
甲子,太宗皇帝即皇帝位于东宫显德殿”
上表的时间注解方法是根据记载里的“六月四日”为“庚申”的玄武门事变,运用天干地支的顺序依次往上推算,算出对应的日期关系。可见,“吐血数斗”在六月初一,“玄武门前生龙活虎”在六月初四,说是“两三天后”一点也不算错。只是有两点值得说明:一是在古代初一和十五经常有祭祀团圆的习俗,初一“夜宴”正好可以佐证推测;二是古代农历用“六月四日”表述;而现在农历用“六月初四”、公历用“六月四日”表述。(参见人民日报头版日期题头)
所以原文的“关于第四点”自然段有三处误读是:一是“丙辰六月”不是“丙辰”年“六月”份,而是“丙辰”(日期)和“六月”(月份)连在了一起造成误读;二是“丙午年”也是同样错误,“丙午”是“五月”的一天,本年是武德九年(丙戌年,626年);三是资治通鉴与新唐书不矛盾,资治通鉴里“鸩毒事件”也在这次“突厥寇边”之前(如上)。
以上是对于我国天干地支纪年和纪日的误读和混淆。再联想到当下对于历史年代的以讹传讹、错误推算,深感我国史学的重要辅助学科“年代学”(包括朝代、年号、纪年、推算和换算)的重要。现再举例予以说明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一是年号问题。中华读书报《十月与闰十月应有所区分》(1月20日)一文容易被人误解。文章提到“《孝宗与理学家》”、“绍熙五年闰十月”、“奉圣旨差臣”,按照一般的理解,此时朱熹肯定是与“孝宗”或光宗(孝宗的儿子,年号绍熙)有关。其实都不对,朱熹这次奉的“圣旨”是宁宗(光宗的儿子)的圣旨。因为宁宗在绍熙五年七月即位,虽然沿用年号至年底,但闰十月时其父光宗已为太上皇,在位的是宁宗赵扩。这也是宋朝历史上的“多事之秋”,一年宫中有两位太上皇,成为我国历史上少有的奇观。
二是换算问题。中华读书报《〈辞海〉中吕蒙卒年商榷》(2月3日)一文推出吕蒙的卒年应为“178+(42-1)=219”。 其实还有第二种可能:178年对应光和元年,但若吕蒙出生在光和元年十二月初五(公元178年12月31日)以后,则出生日期就是公历179年,套用上面的公式吕蒙则是卒于220年;第三种可能:如果吕蒙卒于“建安二十四年”的十一月初七(公元219年12月31日)以后,仍是公元220年。这种现象历史上很多,再如岳飞卒于绍兴十一年农历腊月廿九,换算公元纪年后不是1141年而是1142年。
三是推算问题。中国社会科学报《高阳的漏洞》(3月11日)一文错误理解了“太元末”的含义,写道“末年即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九月在南京看到哈雷彗星”。根据《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八·晋纪三十·烈宗孝武皇帝下”里在“二十年”记载:“有长星见自须女,至于哭星。帝心恶之,于华林园举酒祝之曰:‘长星,劝汝一杯酒。自古何有万岁天子邪!’”下一自然段开头“八月,魏王珪治兵河南。”推测这件事情在“八月”(农历)之前。所以出现哈雷彗星的时间应是古代的太元二十年,即公元395年8月之前。
墨索里尼的儿子回忆他父亲说:“他为人极为和蔼,对人更是温柔。”战争暴君的公众形象和私下认知竟如此天壤之别。这也充分说明了还原历史和甄别史料是多么难以判断,正像年代学虽是我国对文明史的重大贡献,但对其认识、考证、还原和解析还需要更加谨慎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