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岔路口

    ■崔娅娜

    有一天，我在书里看到一句话：“人生不像铅笔字，写错了可以用橡皮擦掉；人生像钢笔字，落笔即永恒。”那一刻，我后背发凉。

    原来选择之所以沉重，不是因为它太难，而是因为它太唯一——选A，就得亲手关上B的门；选一个人结婚，就得亲手熄灭其他所有温柔的灯；选择写作，就得亲手把摄影、旅行、开咖啡馆的平行人生，永远留在橱窗里。

    三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对着镜子，决定不再开玩笑。我给余生想做的事，立了三条硬杠杠：能做一辈子，越久越值钱；每做一次，下一次就更容易一点；路上能遇到同频的人，互相打气，不孤独。

    我把所有爱好写在纸上，用这三条杠一一筛选：摄影？设备更新太快，第一条杠就被淘汰；旅行？可以一辈子，却难以复制；写作？——可以写到八十岁；每写一千字，下一千字就更顺；而且，当我把第一篇文章发到网上，后台跳出第一条“我也这么想”的留言时，我知道，我不再是一个人。于是，我留下“写作”，像留下最后一粒种子。

    决定深耕写作后，我潜伏在各个写作群，像老农蹲在田埂，看谁在真正弯腰锄地，直到遇见一群“疯子”。

    有人凌晨四点发稿子，错别字为零；有人为了改一个标题，把《诗经》翻了三遍；有人把偶像乔布斯、李小龙贴在书桌前，眼神里写着“我也可以像他那样死磕”。

    现在，我每天五点起床，泡一杯淡茶，对窗坐下。窗外天还没亮，屋里只有键盘声，像深夜的雨，落在瓦片上。

    午休时，我把耳机塞进耳朵，听文友在群里讨论“如何用一个比喻点亮整篇文章”；孩子睡着后，我把手机调到最暗，在备忘录里记录突如其来的句子；夜里十二点，群里还有人发消息：“这句结尾是不是力度不够？”我回一个“再改”，心里却踏实得像躺在麦垛上。

    如果哪天我赖床、偷懒、想放弃，我就回来重读这篇文章，提醒自己：随意选择的泪，已经流够；筛选后的汗，值得流一辈子。

    我不知道十年后我会在哪里，也不知道写作这条路最终把我带到何方。但我知道，当我把唯一的人生押注在一件事上，它一定会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悄悄生根、抽芽、开花。

    愿你我在万千岔路口，都能先选对题，再解好题。然后把余下的每一天，过成标准之上的答案。

    （《西安晚报》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