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国”视域下的李白与南京

    古都南京，不仅有“帝王州”“佳丽地”之美称，而且水域美不胜收，引得天下文人醉心于此，歌咏于此，垂辉于此。有唐一代，诗仙李白数次漫游金陵（南京的古称），沉醉于金陵山水，以其生花妙笔对金陵城邑主要水体景观进行了描摹，形成一幅幅多姿斑斓的图画。

    在李白心目中，金陵城具有“水国”美誉。李白《送萧三十一之鲁中，兼问稚子伯禽》云：“水国郁蒸不可处，时炎道远无行车。夫子如何涉江路？云帆袅袅金陵去。”

    金陵段长江之水是李白诗文中的重要内容，无明确空间的长江“水意象”和有明确地点的长江水景观，在李白笔下顾盼流连，摇曳生姿。李白赋写长江金陵段水体形态时，对于具有明确地名之水环境，包括滨江之洲浦、矶石与离亭等，多呈现细致化描写特点。诗人善于摄取江水意象，与山峦、日月、风云、人物等造境物象相连接，形成景观映带或人景融合的金陵江水多彩画卷。多处滨江水场景，如白鹭洲、三山矶、落星石等，经过李白赋咏，加以历代地情地志类书籍传播，遂生成具有品牌价值的文化景观记忆。金陵其他水场景，如秦淮河、北湖、丹阳湖等，在李白笔下也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丰富了金陵“水国”的内涵特征。

    李白笔下金陵“水意象”产生了多样化场景功能，具有展现传统“水意象”之造境功能以及表情达意等作用，流水象征着深厚的离别之情等；具有筑起实景舞台以演绎诗仙浪漫故事的功能，如李白与崔侍御、杨江宁的动人交往等；具有展现诗仙敬仰崇拜金陵文化名人之媒介延伸功能，如李白特别膜拜六朝名人王导、谢安、鲍照、谢朓等；具有表现诗仙的金陵怀古意蕴功能，如寄寓金陵流水意象以复活金陵之象征性喻意等。

    需要略作延伸的是，李白笔下的金陵“水意象”不仅是诗人追求清丽、自然艺术理想的体现，也是诗人借以联通天下水脉的流动型“导体”。李白以金陵之水为中心，串起天下水场景，筑起了李白金陵作品中的“水世界”。在这个“水世界”中，江河湖海、瀑溪泉潭纷纷来“宁”聚会，蔚为大观。“黄河饮马竭，赤羽连天明。……帝车信回转，河汉复纵横”（《闻李太尉大举秦兵百万……半道病还，留别金陵崔侍御十九韵》）、“香炉紫烟灭，瀑布落太清”（《留别金陵诸公》），黄河来了，银河来了，疑是从天而降的庐山瀑布来了；“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裂素写远意，因之汶阳川”（《寄东鲁二稚子（在金陵作）》），处于齐鲁大地的汶河来了；“汉江回万里，派作九龙盘”（《金陵望汉江》）、“水宿五溪月，霜啼三峡猿”（《送赵判官赴黔府中丞叔幕》），长江之水从上游万里泻下，冲出三峡，滚滚而来；“海水不满眼，观涛难称心。即知蓬莱石，却是巨鳌簪”（《送纪秀才游越》），浩瀚的大海之水来了，钱塘江潮的涛声似乎响落金陵。

    在李白的“水世界”中，诗人着意金陵之水，而又放眼天下，完成对“水国”金陵的诗意建构，也绘制了汇通天下且具有广阔地域意义层面上的大中国“水国”形貌与风神图景。

    （《苏州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5年第4期 程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