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研究促使美国对日禁运

    胡敦元（1902年-1975年），安徽绩溪人，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博士，1927年加入美国共产党。他在大量搜集美国官方资料以后发现，先天不足的日本侵华所需军事原料几乎全部依靠进口，其中从美国进口的最多。他的报告成为后来美国政府出台对日禁运政策的重要根据。

    废钢铁山的震撼

    1937年，知名爱国学者陶行知在华盛顿与旅美经济学家胡敦元有过一次促膝长谈。这年9月，陶行知来到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加尔维顿港，他被眼前的一座5英里长的废钢铁堆成的“山”震惊了。它高达四丈，宽10丈，看不到头，如此之多的废钢铁都是从美国各地运来，堆放在这里，将要运往资源极度贫乏的日本，冶炼成制造各种杀人武器的钢铁。此时日寇的铁蹄正在践踏华夏大地，两位爱国者谈及此事，不禁怒火中烧。

    深入探讨之后，他们决定成立中华经济研究会，研究日本战时经济，重点放在美国对日供应军火和其他军需物资的情况，要拿出有科学依据的准确数字，提出掷地有声的证据，向美国各界大声疾呼，唤起美国民众支持对日禁运，从经济上打击日本。由陶先生任会长，胡敦元主持研究，华侨林雨荃为会计。陶先生与时任中国驻美大使王正廷是朋友，得到他捐助的一千美元研究经费。

    用数据揭示真相

    胡敦元深入研究后发现，日本侵华所需军事原料几乎全部依靠进口，其中从美国进口的最多。经过科学统计，日本从美国进口的军工原料，1937年占到54.4%，这正是后来被不断引用的振聋发聩的数字。

    胡敦元的研究必然牵动美国大财团，乃至各利益集团的利益，所以，他要求每一项数据来源可靠，统计精确，经得起推敲。研究指出：1936年美国出口日本废钢铁1190万美元、原油1420万美元，1937年这两项数据分别猛增到3742万美元、2210万美元。说到底，离开钢铁和石油根本就谈不上现代战争，凶残的日本侵略者是靠美国支撑的。

    陶行知先生机敏准确地抓住机会，用亲身见闻和科学数据说话，争取到世界知名学者的支持。1937年12月13日，杜威、爱因斯坦、罗素和罗曼·罗兰联名发表《我们对于日本侵略中国的态度》（亦称《杜威宣言》），提议各国人民组织自愿地抵制日货运动，拒绝将战争物资出售和租借给日本，同时尽可能给予中国各种援助以进行救济和自卫。

    舆论风暴

    1937年年底至1938年年初，日本侵略者在南京实施大屠杀，逃离险境的美国记者率先向世界报道了南京大屠杀的真实情况，一些传教士和新闻记者怀着悲愤和恐惧的心情，在信函、日记或笔记中，记下了日军的血腥暴行，设法送抵美国。各大媒体的纷纷报道，让美国老百姓群情激愤。

    1938年胡敦元以“中华经济研究会”的名义，发表题为《日本的战争物资采购融资能力》的研究报告。暨南大学王明亮副教授在《美国共产党中国局考论》一文，对胡敦元的研究报告做了简明扼要的评述:“该报告用大量确凿的统计材料揭露出一个惊人的事实:仅1937年，美国输送给日本的废钢铁，就占全世界输出给日本废钢铁的90.39%；日本从美国输入的军需材料竟占全部进口量的54%。研究报告一经发表，便在美国政界、媒体与公众间引发强烈反响，包括《纽约时报》在内的100余家媒体报道了报告内容。这些数字有力支持了美国同情中国人士发起的‘不参加侵略运动’，对美国民间的‘抵制日货运动’也是一个很大的推动。报告还引起美国国会、外交部、财政部、外交协会、农业部、海陆军学校等军政部门的注意，成为后美国政府出台对日禁运政策的重要根据。”

    艰难的禁运之路

    1938年5月4日，在美国洛杉矶五千人的集会上，陶先生用数据揭露美国军火商运送军用物资帮助日本法西斯屠杀中国人民的事实，他流着泪说:“日本侵略者在南京制造了惨绝人寰、震惊中外的大屠杀，在这场浩劫中，无数同胞被杀，大多是市民、妇女和儿童，连婴儿也不能幸免！在射向这些无辜百姓的枪弹中，有你们美国的钢铁炸药，在无数房屋被点燃，生命被焚毁时，有你们美国的汽油！”

    会场上，美国国会议员斯考特（Scott）站起来对大众说:“请大家记住，日本在中国杀死一百万人的时候，有五十四万四千人，是美国帮凶而杀死的，凡是不愿做帮凶的，请站起来。”全场五千人一致起立，反对向日本运输军用物资。

    1938年，陶行知在离开美国时对美国人说:我决定回国去抗战了。如果有一天我被日本人的炸弹炸死了，请美国人记住，我身体的54.4%是被你们美国炸死的。

    陶先生离开美国后，胡敦元继续全力以赴，一份又一份研究报告付印。权威杂志《美国政治社会科学学院年鉴》于1940年5月15日刊登了东方问题专家T.A.比森的文章《美国贸易与日本侵略》，他大量引用胡敦元的数据，认为其研究下了大功夫，非常精准，应该引起远为广泛的影响和认可。

    1941年5月胡敦元在华盛顿发表了新的研究报告《战事压迫下日本之经济》,出版单位是中华经济研究会。此书用大量的数据表格，从各个领域全方位分析了日本的战时困境，指出:美英两国提供了日本战争物资进口的五分之四，而日本的巨额进口开支，主要仰赖对美国的生丝和对英国的纺织品出口来支持。如果美国和英国实施对日本的原材料禁运，同时不再购买日本的生丝和纺织品，将导致日本垮台。

    说到底就是:绝不能再给几乎崩溃的日本经济输血，禁运和抵制日货正是投向日本侵略者的锋利匕首。1941年7月，美国对日实行全面禁运，并进一步冻结了日本资产。这一刻，全体爱国同胞无不欢欣鼓舞。

    （《南方周末》9.4 段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