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健
十年前,常在网上和文友吟诗作对。有一次我出了一个句子征求上联:“听蛙鸣起落,一声二声三声四声。”此句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暗藏机关,因为“蛙鸣起落”四个字用普通话读起来,正好是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和第四声。汉语的声调差异和变化,造就了句子的抑扬顿挫,形成了丰富多彩的韵律。
我从小在乡下长大,早就听惯了蛙鸣。在动物界纷乱繁杂的合奏中,蛙鸣是最具辨识度的声音之一。一望无垠的水田,每逢夏夜,总有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蛙鸣穿透门窗,传到耳畔,根本不容拒绝。那时并不认为是天籁,反而觉得它又粗又响,平添几分烦躁。
真正让我刮目相看的蛙鸣,是后来读到的辛弃疾那首《西江月》:“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作者不去具体描写丰收的景象,却故意勾起你的嗅觉和听觉,把你带进那个恬静幽美的意境中去。《西江月》作于辛弃疾闲居江西时期,他失去了杀敌报国的机会,却完全融入民间的欢乐悲忧之中。明月清风、疏星稀雨,特别是岁稔年丰的好光景,给他抑郁难平的心怀以极大的慰藉。
关于蛙鸣的诗,我印象深刻的,还有清代诗人查慎行的《次实君溪边步月韵》。诗的题目或许已经鲜为人知了,而作者写这首诗时,正逢查家突遭变故、由盛转衰,这个背景恐怕了解的人也少之又少。但一句“蛙声十里出山泉”却一直广为流传。
听蛙鸣起落,不仅是在感受大自然的纯粹的声音,也不仅是品味深远的诗意、灵动的画境,我以为,更在于可以领悟人生的要义。一帆风顺对于任何人的一生,都只是一种美好的奢望而已。人生道路上总会有曲折坎坷,现实生活中总会有痛苦悲伤。没有一首乐曲的音调一路上扬,永远高亢,然而,于低落时不消沉,于挫败时不退缩,于绝望时不放弃,方是人间正道。
(《新民晚报》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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