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颁诏”天安门

    位于北京中轴线中心的天安门，由城楼和城台组成，在历史上曾是明清皇城的正门。天安门始建于明永乐十五年（1417年），时称“承天门”，清顺治八年（1651年）改为现名。

    从承天门到天安门

    现存天安门城楼为清顺治八年所建形制，长约57米，宽约27米，高约22米，坐落于12.3米高的城台之上。天安门是古代“金凤颁诏”的场所。据清代官员英廉等人所撰《日下旧闻考》卷九记载：“凡宣布覃恩庆典，诏书于门楼上，设金凤衔而下焉。”即皇帝颁布重要诏令时，由宣诏官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随后诏书被放在木雕的金凤嘴里，由彩绳悬吊金凤徐徐落下。位于城楼之下的礼部官员，承接诏书，并颁告天下。

    天安门是仿照南京承天门建造的。明代编年体史书《大明太宗文皇帝实录》载有“初，营建北京，凡庙社郊祀坛场宫殿门阙，规制悉如南京，而高敞壮丽过之”，意即北京的宫殿，包括承天门（天安门）在内，其建筑形制是与南京宫殿一样的。该书还记载有“癸未（永乐十五年四月），西宫成……午门之南为承天门”，说明北京承天门的完工时间为永乐十五年。

    北京承天门初建时的建筑形制可由南京承天门的建筑信息参考。明代官书《大明会典》载有“（洪武）二十五年，改建大内金水桥，又建端门、承天门，楼各五间”，说明南京承天门于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建成，面宽五间。我国古代宫殿建筑平面形状一般特点是：面宽（即长度方向）大于进深（即宽度方向）的长方形，且开间、进深为单数，因此可进一步推断出南京承天门进深很可能为三间（含廊子）。《洪武京城图志》为明代南京图志，由明太祖朱元璋敕撰，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成书。书中绘制了包括承天门在内的宫阙、城门、山川、坛庙、官署等图样。由于北京皇宫的形制是参照南京皇宫确定的，因而不难推测，初建时的北京承天门，是一座面宽五间、进深三间、二层屋檐的城楼。

    承天门城楼在明天顺年间因雷击焚毁。据清代官员张廷玉等人所撰《明史》记载：“天顺元年七月丙寅夜，承天门（火）灾。”承天门失火后的第九年，复建工程启动。《大明宪宗纯皇帝实录》载有“成化元年（1465年）三月，命工部尚书白圭董造承天门”。复建后的承天门城楼，由明代画家朱邦绘制的《北京宫城图轴》可推断出，其建筑形制可与初建时应该变化不大。承天门前的金水桥、华表、石狮等建筑造像与当今天安门前建筑基本相同。

    崇祯末年，承天门城楼被李自成率领的起义军烧毁。清入关后，顺治帝诏令对承天门进行复建，并更名为“天安门”。清代官员于敏中等人所撰《钦定日下旧闻考》载有“臣等谨按明之承天门，顺治八年重建，改为天安门”。

    关于天安门的建筑形制，可由《康熙南巡图》推断出来。该图是清代画家王翚、杨晋等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创作的宫廷绘画作品，以康熙皇帝南巡为题材，共十二卷。其中第十二卷描绘了康熙帝南巡回宫的场景，可见包括天安门在内的多座紫禁城宫殿建筑。此时的天安门城楼面宽九间，重檐歇山顶，屋脊有小兽五个，下为五阙洞城台，门前有金水桥一座，桥南有华表一对、石狮二座，桥北有石狮二座。我国古建筑的面宽为九间房时，进深一般对应五间房，顺治八年重建的天安门，应是一座面宽九间、进深五间的重檐歇山式城楼。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在天安门举行，天安门见证了新中国的成立。1961年3月4日，国务院发布《文物保护暂行条例》，公布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天安门名列其中。1969年年底，天安门城楼重建工程启动，工程历经一百余天。此次天安门重建的时间，距清顺治八年已有三百余年。时任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建筑师的张承佑参与了天安门重建的设计工作。他在《天安门城楼及天安门广场》中记载了天安门城楼重建情况：重建后的天安门城楼与清代形制相比，增大了斗拱尺寸，调整了屋顶的举架，增加了屋面的坡度，城楼高度比原有增高了87厘米，其他与清代建筑形制基本相同。

    建筑之美的展现

    天安门城楼属于重檐歇山屋顶类建筑，是我国明清官式木构古建的典型代表，是东方古建筑美学的浓缩。

    天安门城楼屋顶是我国古建筑屋顶较高的等级形制，有两层屋檐，且上层屋檐有四面坡、九条屋脊。前后坡的交线称为正脊，两个斜坡的交线称为戗脊。正脊由多层瓦件叠加而成，在立面上增加了建筑的总高，凸显了建筑的威严；戗脊的曲线和舒展翘起的翼角，给人一种飘逸向上的视觉美感。天安门城楼屋面坡度从上往下由陡逐渐变缓，形成柔和优雅的曲面，各坡面相交的脊则形成优美光滑的曲线。各条脊的端部，都排放着形态各异、秩序井然的小兽，丰富了屋顶的造型，增添了屋顶的艺术美感。屋顶之下的屋檐，中间平直，两端逐渐起翘，向天空延伸，犹如反宇之势，形成与天宇的融合之美。屋顶的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金光闪耀，使整个建筑呈现庄严华丽之美。

    天安门城楼的斗拱造型亦体现了精美的建筑艺术，斗拱层位于柱顶之上、屋檐之下，由若干座斗拱组成，每座斗拱由斗形、弓形的木构件在纵横方向搭扣连接，而后在竖向层层叠加起来，外形犹如一把撑开的伞。斗拱不仅具有支撑屋顶、耗能减震的力学功能，其艺术之美亦极其丰富。

    天安门城楼斗拱各分层构件在同一高度范围排列规则有序，由下至上尺寸统一，逐渐增大，出踩（向外出挑）尺寸相同，外形的曲线整齐划一、弧度优美，给人以极强的艺术感和节奏感。各斗拱的正立面，左右两侧的构件种类和数量对称布置；侧立面则以正心枋为中心，向内外出挑相同的踩数，体现均匀、对称之美。天安门斗拱还表现出统一之美：构件截面形状统一，均为方形或者矩形；侧立面外形统一，均犹如倒立的三角形；斗拱位置统一，均位于柱顶之上、屋檐之下，完美统一。

    中轴文化的体现

    秦国相邦吕不韦等人所撰《吕氏春秋》之“慎势”载：“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立宫，择宫之中立庙。”反映“中”在营建都城、宫室规划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天安门位于北京的中心，说明建筑本身的重要性。中轴指南北方向的正中心连线，我国古人根据对天文现象和自然现象的观察与归纳，总结出了中心、中正思想与建筑及建筑群之间的关系，将自然规律与营造法则紧密联系在一起，认为南北方位比东西方位更为重要，其主要原因在于：白天可以根据正午时太阳的投影方向进行南北方位的确定，晚上则可以根据北极星的位置找出南北方位；一旦确定了南北方位，那么东西方位自然也容易确定。

    天安门的规划、布局、命名、功能等包含了丰富的中轴文化内涵。从规划依据来看，天安门（承天门）依照“天子五门”的布局方式营建。“天子五门”较早见于西汉经学家孔安国所撰《尚书注疏》，古人认为皇宫的正门应包括五道门，其中第一道门称为“皋门”，“皋”意为水边的高地，皋门前应有水流经过。天安门（含金水桥）的布局形式与皋门完全对应。从布局来看，我国古代很多宫殿讲究以南北为正向、坐北朝南、中心明确。先秦时期儒家经典《周易》之“说卦传”载有：“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意思就是古圣先王坐北朝南、面向阳光而治理天下。天安门即为坐北朝南的布局方式，且居于古代皇城的“中”。从命名来看，无论是“承天门”还是“天安门”，都包含着希冀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的愿望。

    天安门城楼丰富的营建历史，是我国社会发展历程的见证；其卓越的建筑艺术，是我国古代工匠智慧的体现；而其浓厚的中轴文化，则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内容。

    （《北京日报》7.16 周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