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意义表达的是事物发展、变化所达到的状态或者地步,属于一种认知和语用相结合的产物,涉及词汇、语法、语用等多个层面。词汇层面有状态形容词、含有程度义的词语、固定短语等;语法层面有程度状语、程度补语、重叠、含有程度义的框架结构、某些特定句式等形式;语用层面的程度表达主要体现在语气、重音、音长、儿化等方面。
从语法层面看,程度副词和程度补语是最为重要的两种表达方式,重叠的使用则给程度意义的表达带来了延续千年的古典美与韵律美。
现代汉语表达程度的最基本手段是使用程度副词,一般放在形容词、动词甚至一些名词前,表达动作行为或性质状态的程度差异。常见的程度副词有“很、非常、十分、万分、绝顶、极其、格外、相当”等,其中最常用的是“很”。例如,“这部电影很有趣”“他很愿意帮忙”“他很不讲道理”“他很会说话”,“很”在这些句子中分别放在形容词、心理动词、动词短语和情态动词的前面。
程度补语也可以表达程度。程度补语放在中心语之后补充说明动作进行的程度、情态。中心语一般是性质形容词,也可以是某些能前面加“很”的动词。语言学家黄伯荣、廖旭东指出,程度补语很少,限于“极、很”和虚义的“透、慌、死、坏”等,表示达到极点或很高程度,也可以用量词短语“一些、一点”表示程度很轻。
汉语中还有“不尽、不过、无比、不行”等充当程度补语的情况。例如,“感激不尽/气愤不过/绝妙无比/气得不行”等。
汉语中的一些性质形容词重叠后可表达程度的加深或者适中。性质形容词是类似“好、坏、大、小、漂亮、清楚”这类表事物性质的词。单音节形容词重叠采用AA式,双音节性质形容词重叠采用AABB式。重叠不仅能改变形容词所表达的程度,还能增加语言的韵律感和表现力。老舍在《四世同堂》中在描述祁老太爷的愿望时写道:“他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安安稳稳”是“安稳”的重叠形式,这一结构的强化作用与祁老太爷对动荡时局的逃避和对传统生活秩序的依赖形成了鲜明对比。
汉语数量短语的重叠形式也能表达程度的变化。重叠后的数量短语有时表“大量”,有时又起到“减量”的效果,强调“少量”或“细微”。例如,王彬彬在《何为文本细读》中描述:“一个善于品酒者,端着一杯美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一小口”的重叠,突出了每一口的量少,凸显品酒时的从容和专注。
从词汇层面来看,一些词语本身就含有程度义,包括状态形容词和一些本身含有程度意义的词语和固定短语。
状态形容词有的类似“雪白、笔直、墨绿、火热、血红”,前一个语素能把后一个语素的程度突显出来;有的类似“绿油油、水灵灵、黑不溜秋、灰里吧唧”,后面语素显现前面语素的程度。
汉语中有些词语或者固定短语本身也带有程度意义。如“酷爱”“痛惜”“巅峰”“微薄”“暴涨”“锐减”“千辛万苦”“欣喜若狂”“一塌糊涂”“出类拔萃”“深恶痛绝”“炉火纯青”等,都含有程度意义。
从语用层面来看,语气和调音等都能体现程度的变化。
语气一般包括陈述、疑问、祈使和感叹等四种。感叹句用来抒发强烈的感情,常带有强烈的程度色彩。例如,“天哪!你怎么受伤了?”使用感叹词表达说话人震惊的程度。疑问语气的正反问句有调整语气的功能。例如,“你……你闺女反啦!还要不要脸啦!啊?”(冯德英《苦菜花》)还有当说话人无视听话人的命题决定权,向听话人传达一种不可反驳的命令时,正反问句也有强化语气的作用。例如,“你能不能别打岔了?”
调音包括重音、音长、儿化等,也可以导致程度的变化。说话人可以利用重音突破常规重音模式,制造程度突显。例如,“这个‘简单’的问题居然难住了教授”,如果把重音放在“居然”上就强化了意外的程度。音长的变化也可以影响程度的表达,音长越长,表达的程度往往越深。例如,“就……你?”儿化后的词语往往带有程度的变化,我们对比“新漆好的墙面竟然裂了一道缝”和“就这么一条缝儿找工人师傅处理一下就行了”,可以发现儿化以后的词有了程度的衰减。
(《光明日报》5.11 刘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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