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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5年03月22日 星期六

    铁勺煎蛋

    刘川北 《 文摘报 》( 2025年03月22日   03 版)

      祖母一生勤俭。比如几颗鸡蛋,在祖母眼里都很重。

      养几只芦花鸡,平时喂食吃虫,等母鸡下了蛋,咯咯叫个不停的时候,祖母脸上会漾出一朵乡野的花。她忙不停地迈着急匆匆的脚步,一路奔向鸡窝。祖母把鸡蛋攒到一个瓦罐里,一个一个垒成了“金字塔”形状。

      那些鸡蛋平常日子里舍不得吃,祖母就攒起来,逢到集日,多的时候用个柳条篮子装着,少的时候用个花手绢兜着,走出几公里,在集市上卖了,换来柴米油盐。家里有人过生日的时候,通常情况下会煮一碗长寿面,面汤里有葱花,漂浮着几星油花,重要的是卧着两颗荷包蛋。小的时候,盼望着过生日,盼望着家里来亲戚,盼望着过节过年,这些时候能吃到鸡蛋,还有可能吃到荤肉。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家人生病的时候,祖母会下一碗挂面,卧一颗鸡蛋。有的时候情况紧急,祖母会用熬粥的黑铁勺子,煎一颗鸡蛋。铁勺黑黑的,小孩子拳头大小的凹窝里,只有煎一颗鸡蛋的空间。

      小时候嘴也真馋,凑到祖母跟前,嘴里嚷着让祖母摸摸额头,示意祖母自己发烧不舒服了。祖母也知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是真病了,是真馋了。祖母从外面撕两把麦秸,踅回屋,在灶膛边上擦根火柴,点燃柴火,然后左手端着黑铁勺子的木把,将铁勺子在火焰上里外烤热。勺子热了,用竹筷在猪油坛子里,戳一小块点在铁勺子里。油化开,冒了烟,另一只手拿鸡蛋在铁勺子沿上一磕,蛋液流淌到铁勺子里,嗞嗞地响,然后捏一小撮盐,用筷子搅拌搅拌,必要的情况下再给鸡蛋翻个身,眨眼工夫,喷香的煎蛋就熟了。鸡蛋熟了,那两把麦秸也烧完了。用棒子面饼夹鸡蛋,一个字——香。这样便解了馋,治了馋病。

      我十六岁那年,参加中考,从县城考试完,饿着肚子骑自行车到家,已经是下午。祖母知晓我没有吃饭,忙着摆上剩饭剩菜。又忙着去灶屋,添一个新菜——铁勺煎蛋。祖母坐在灶膛边,坐着麦草编的蒲墩,颤颤巍巍地端着铁勺子,所有的工序有条不紊。祖母穿着长襟的青蓝褂子,裤腿用布带子缠得很瘦,灰白的头发盘在脑后绾成一个髻,柴火的火焰几乎燎到她垂下来的头发,酱色的核桃皮般布满皱纹的脸,映着红红的火光……祖母静静的,几分端庄,几分慈爱。

      现在想一想,铁勺煎蛋也不过是一颗鸡蛋、一星油、一小撮盐花,没有多余的调味品,连葱花也舍不得放,算得上乡间最朴素最简单的美食。只是,祖母已经远离人间,我再也尝不到祖母的铁勺煎蛋。

      (《河北日报》3.14 刘川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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