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的魅力

　　虢国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小国。它在古代文献中的面目不如春秋五霸，即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和楚庄王所代表的五大国那么显赫清晰，也不如吴越两国那么出名，但又闪烁出扑朔迷离的诱人光芒。这种认知来源于唐代画家张萱的名画《虢国夫人游春图》和唐诗中张祜的一首七言绝句。

　　《虢国夫人游春图》设色典雅富丽，格调明快生动，它是公认的中国古代人物画向现实生活转型的杰作，也洋溢出雍容开放乐观的盛唐气息。再看张祜的七绝——“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则是一首含而不露的讽刺诗。虢国夫人因妹妹杨贵妃的缘故受到唐玄宗的特别恩宠，竟然打破皇家女眷不得早朝的规矩，骑着马自由自在地进入宫门；而且自恃美艳过人，敢于素面朝天地去见皇帝。诗人平实的笔触巧妙地勾勒出了虢国夫人自信傲娇、刻意承欢的形象。不过，反向思维，杨贵妃三姐能获得虢国夫人的封号，想必当年的虢国一定是富甲天下的，这才配得上她的身份。然而，史书中记载的虢国的悲剧性结局，却是明明白白，流传至今。    

　　对中国古代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假道灭虢”和“唇亡齿寒”的典故与成语。晋献公图谋不轨，欲灭虢国，但它们中间隔着一个虞国，虞虢互为依靠，关系不错。如何对它们分化瓦解？晋献公采纳了大臣荀息的计策，将晋国出产的美玉和良马献给虞国国君，换取他同意借道给晋国去攻灭虢国。贪财的虞公居然同意了。大臣宫之奇竭力反对，他说虞虢两国唇齿相依，虢国一亡，唇亡齿寒，晋国岂会放过我们，虞国不就跟着完了？但虞公一意孤行。

　　想想虢国也蛮悲催的，身前有虞国挡着，还是被贪婪狡诈、借道于虞的晋国灭掉了，看来摊上一个猪队友早晚得栽在它手里。当然，更可笑的其实是虞国，晋军回程时顺手牵羊，又把虞国灭了。历史就是这样地富于戏剧性和充满讽刺感。    

　　参观虢国博物馆，博物馆前竖立的一面巨大的金黄色铜镜格外耀眼。原来，它是根据虢国太子墓出土的一件阳燧放大25倍制成的。阳燧是古人取火生暖的工具，也象征着虢国先民拥抱文明的起始。它的背面是一对首尾相连的猛虎，四周是龙和鸟的图案，象征虢国勇猛威武的风尚。的确，虢的本义是双手搏虎或持械击虎。周王室的精锐部队虎贲劲旅就由虢国的精壮兵士组成。贲通奔，虎贲意为势若猛虎勇猛奔走追逐野兽。

　　《史记·周本纪》记载：周武王“遂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东伐纣。”可见，虢国的虎贲武士在东征西讨、伐灭商纣、屏藩周室的历史进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虎贲的文化传统为历代有志的军人所推崇，抗战时期坚守常德城十五天、打退四万日军进攻的74军57师，就拥有“虎贲军”的威名，功昭华夏。

　　博物馆里大量展陈的青铜器、玉器、陶器与车马坑遗址，则体现了虢国的礼乐文明、冶炼制造、军事实力所达到的不凡水准，放射出辉煌温暖的文明之光。展品中有两套虢国墓地9号墓出土的编钟，一套为八件甬钟，另一套是八件钮钟，铭文显示它们是虢国国君专用的礼器，系中国考古发掘出土年代最早的两套编钟。玉器展品中有一套栩栩如生的动物玉雕，其中有神秘威严的玉龙，怒吼咆哮的玉虎，振翅欲飞的玉鹰，灵动活泼的玉兔，呆萌可爱的玉鹿等。

　　尤其是那件造型夸张而又精巧优美的玉天鹅，让我想起了三门峡市马路上竖立的“天鹅之城”的大型广告牌，也想起了这些天坐车，有多位司机听说我是旅行者，都不约而同地问我：去湿地公园看大天鹅了吗？它们可是从西伯利亚飞来的。我总是笑笑回答：“大群的天鹅要到11月20日后才飞到三门峡，现在去恐怕时间还早，数量不会多吧。”不过，西伯利亚成群结队的天鹅每年深秋都会飞到三门峡过冬，让这座豫西名城享有了“天鹅之城”的美誉，这仿佛是冥冥中的约定，更是历史与现实的一种美丽而深情的对话。

　　（《新民晚报》2.18 刘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