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衔枝报新春

    ■雷亚梅

    随先生回北方过年，一出高铁站，凛冽的寒风就迎面扑来，天空飘落的小雨，虽小却冷得格外霸道。家人驾车来接我们，钻进开了暖气的汽车,冻僵的手脚才开始回暖。一会儿，又下起了雪豆子。细小的雪豆子下得急促，齐刷刷抖落在车身上，发出玉碎般的沙沙声。自幼在南方生活的女儿一路上都在眼巴巴地盯着窗外看。

    “妈妈，快看，树上有好多鸟窝啊！”女儿望着窗外惊呼。我循着女儿手指的方向往外看，果然发现白杨树赤条条的枯枝上有好几个高高垒起的鸟窝。车子一路向前，鸟窝一路相随。

    窗外，雨雪蒙蒙，四野灰枯得像一幅巨大的素描画，那些乍看上去用枯树枝横七竖八搭建而成的巢穴，高悬在一叶不存的树上，显得寂寥又沧桑。

    回村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女儿在庭院里玩雪的声音吵醒了。我拉开窗帘，看见院里的小汽车上覆盖了一层薄雪，庭前的柿子树尖上立了一只喜鹊，它高昂着脖子，正冲着卧室的方向叫着。“喜鹊叫喳喳，好事要来到”，我兴奋不已，赶紧穿上大袄，出去接喜。见有人来，喜鹊也不胆怯，继续清脆地叫着。它啄啄羽毛，轻盈地飞行，我追随着它的身影来到一望无际的麦地。

    薄雪浅覆在泥土上，绿中带点枯黄的冬小麦正裹着冰凌，成群的喜鹊在空旷的麦地里盘旋，时不时从我身边从容地掠过。麦地的沟壑边，也种有一排排笔直的白杨树，高高的枝丫上，每隔几米，就搭有一个硕大的鸟巢，最多的时候，同一棵树上竟有三个鸟巢。看见成群的喜鹊忽而各自飞向不同的鸟巢，才明白原来这些鸟巢是喜鹊们的家。

    喜鹊的巢穴竟这般“潦草”，似一团乱枝。我将自己的观察说给先生听，他赶忙说道：“喜鹊可是筑巢高手，它们的巢表面上看杂乱无章，实际上内有乾坤。喜鹊是留鸟，它们的巢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在北方是过不了冬的。”我将信将疑地从网上查阅资料，研究起喜鹊“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巢来。

    假期结束，我们像迁徙的候鸟一样，返回南方。年初六的早晨，家人驱车送我们前往高铁站，车子驶过村庄的麦地时，正值日出。薄雾朦胧，太阳俏染着红晕，羞涩而温柔地从地平线上升起，大片大片青绿色的麦苗贴着地面，裹着寒霜，在晨光里闪着金色的光芒。我忽而发现一只衔着树枝的喜鹊正飞向路边一棵高大的白杨树，树上已然有一个初具规模的鸟巢了，它将衔来的树枝横架在粗糙的巢上，精心地拾掇着它的新家。

    春天还封冻在土壤深处，喜鹊已然在筑巢迎春了。那忙碌的身影和看似潦草的枯枝，是写给春天的邀请函。待到东风渐盛，它将会在被满树新绿覆盖的新巢里生蛋、育雏，沐浴春光，为那些漂泊的候鸟，守望着故乡。

    （《工人日报》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