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确立立春前后的夏历正月初一为岁首,称为正日、正旦。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一天改称为元正、元日。从汉朝开始,岁首那天,朝廷要举行大朝会,君臣相贺。“建安七子”曹植曾写下《元会》一诗,见证这个盛大的日子:“初岁元祚,吉日惟良。乃为嘉会,宴此高堂。衣裳鲜洁,黼黻玄黄。珍膳杂遝,充溢圆方。俯视文轩,仰瞻华梁。愿保兹善,千载为常……”在新岁到来的日子,皇家举行盛大的宴会,君臣衣着鲜丽,享受珍馐、徘徊殿堂。这样和乐的情景,触动了身居乱世的曹植,他希望这样的美景常留。
岁首元会,不仅是君臣的宴飨,同时也是皇帝接见外国使臣的良机。晋朝傅玄的《庭燎》一诗,给我们描述了当时的情景:“元正始朝享,万国执圭璋。枝灯若火树,庭燎继天光。”在元正之日,万国来朝,宫灯若火树在年夜中闪耀,用来照明的庭燎熊熊燃烧,直到天明!
隋唐时期,朝廷庆贺岁首的朝会更为盛大。隋唐是秦汉之后大一统的时代,经历了魏晋南北朝四百余年的分裂和动荡,统一的大唐“海内雄富”,气象雍容。在元日朝会上,皇帝除了面见百官外,还会接受各国使节拜贺。唐朝诗人王建在《元日早朝》一诗中描述了大唐岁首朝会的盛况:“大国礼乐备,万邦朝元正。东方色未动,冠剑门已盈。帝居在蓬莱,肃肃钟漏清。将军领羽林,持戟巡宫城。翠华皆宿陈,雪仗罗天兵。庭燎远煌煌,旗上日月明……”诗歌虽带有宫廷诗的习气,却真实描绘了千年前的情景,当我们回顾大唐时,可供我们体味和驰想。
朝廷的元日隆重盛大,显示帝国气度。于民间而言,元日是家庭团聚的日子,有着道不尽的温暖与欢愉。正史中不见普通百姓的生活,但历代文士基于内心纯粹的情感,写就了众多诗篇。
岁首元日,家人团聚,最可欣慰。唐朝白居易有岁日家宴诗,诗云:“弟妹妻孥小侄甥,娇痴弄我助欢情。岁盏后推蓝尾酒,春盘先劝胶牙饧。形骸潦倒虽堪叹,骨肉团圆亦可荣。犹有夸张少年处,笑呼张丈唤殷兄。”长安居大不易,形骸潦倒的白居易虽然心有戚戚,但逢岁日,有家小相伴,家人团圆使他幸福感顿生。
在宋代词人笔下,元日犹如一幅舒展的风俗画,充满人间的烟火气。如姜夔《鹧鸪天·丁巳元日》:“柏绿椒红事事新,隔篱灯影贺年人。三茅钟动西窗晓,诗鬓无端又一春。慵对客,缓开门,梅花闲伴老来身。娇儿学作人间字,郁垒神荼写未真。”该词写元日清闲自居,描摹桃符上郁垒神荼字样的娇儿相伴,天伦之乐融融。再如张伯寿《临江仙》中一首写道:“我愿儿孙如我寿,高低富贵随缘。不须厚禄与多田。诗书为世业,清白是家传。”言语中尽是对儿孙的祝福与期待。
为了迎接新年,中国传统年俗有穿新洁衣服、簪迎春花的习惯,如南朝梁人宗懔《荆楚岁时记》所说“形容从新也”。明朝元日,春联取代驱邪的桃符,成为千家万户门楣上迎春祈福的饰物。清朝,宫廷内外新年都贴春联。《清嘉录》记载,苏州人在除夕前一二十天就有读书人写春联售卖,“多写千金、百顺,宜春、迪吉,一财、二喜及家声、世泽等语为门联”。周宗泰《姑苏竹枝词》云:“学书儿童弄笔勤,春联幅幅卖斯文。人来问价增三倍,不使鹅群笼右军。”写卖春联成为习字儿童新年的营生,可见当时元日春联市场的火爆。从春联内容看,都是期盼财富、家声、世泽的喜庆词语,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冬寒将尽之时,作为历法岁首的“元日”,成为一年中最为盛大的日子,君臣相聚、外邦来朝、百姓团圆。从古代诗词对元日的歌咏中,我们可以深切感受人们对未来的希冀与向往。无论身份如何,都可享受元日带来的吉庆与喜悦,这也许就是节日赋予生活的要义。
(《光明日报》1.23 萧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