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公办”是老年教育行业的主流。当下,随着退休人员的逐年增加,公办大学有限的学员容量给了民营企业巨大的想象空间。然而,发展已有四十年的公办老年大学往往收费很低,一门课程只需要两三百块钱。在这个长期靠“非营利”模式运作的市场里,有多少老年人愿意为教育付费,正考验着入场者的生存能力。
老年生源被疯抢
谢斐没想到,学习了5年形体课程后,55岁的母亲也能成为一名形体老师。几年前,谢斐的母亲患宫颈癌。为了让母亲走出家门,谢斐想给母亲报老年大学课程,但名额有限,没能报上。他发现,同小区的很多老年人都有类似需求,便决定办一所老年大学。
2020年9月,谢斐带着团队开始地推招揽学员,一个月就招到了150人。“这个事比想象中顺利”,谢斐一口气在济南开了16个校区。2022年,疫情反复,他果断关闭13家校区。同时,谢斐决定开放加盟,目前已经有500多家加盟分校区。
近两年,如谢斐一样的“拓荒者”正在进入老年教育市场。在出生人口数量减少的情况下,不少幼儿园、早教机构从业者涌入这个行业,在不少城市出现价格战,老年生源被疯抢。今年9月初的开学季,“幼儿园爆改老年大学”上了热搜,广州市花都区育德幼儿园率先转型为老年大学的情况引发公众关注。根据园方规划,老年大学的初期目标群体主要是在园幼儿的祖辈,年龄段集中在45岁至65岁,在送完孙辈上幼儿园后,他们直接上楼上课。后期将吸引更多社会人士前来报读。老少同楼,分门入园,互不干扰,送娃、学习两不误。
信任和认可并非易事
退休后,对老年人群而言,面临社会关系整体衰减、生活半径从职场缩小到家庭的困局,而民办老年大学就是个很好的途径,有可能改变一个老年人的退休生活方式。对老年人来说,“有效打发时间最为重要”。
今年年初,“90后”声乐老师董福顺发布在老年大学上课的视频火了。最开始做少儿艺术培训的董福顺通过偶然的机会进入老年大学执教,至今从事老年教育已有7年。他在教学中摸索出一套针对老年人的教学方式,“想得到老年人的信任和认可并非易事”。
谢斐提到,并非所有教培从业者都适合进入这个领域。很多人有“高高在上”的固定思维,认为“一年只要收一两百个人,就能活得很好了”。这源自青少年教培行业,是家长在付费,他们往往目标明确,功利性很强,最终产生高客单价。但老年教育不行,谢斐总结:“老年教育是做服务,是个很累很难的活儿。”
当有加盟商问谢斐,什么时候能够赚到钱时,他的回答往往是:老年教育成本固定,学员数量足够多,一定会盈利。这意味着要放下身段,持续做引流和转化。他也提到,开校5年来,涨了4次价,从一开始的500多元一门课到如今的1000多元一门课。“每涨一次就会流失一批学员,但是学员的总体数量没有变化,最终留下的是高知高收入群体,但是黏性极强。”
急需供给侧改革
变现难、盈利难,仍是这些民营企业面临的现实难题,要在老年教育赛道蹚出一条路来并非易事。《中国老年教育发展报告(2019—2020)》显示,目前我国公办老年大学约占总数的70%以上。谢斐回忆,当初招生时,不少老年人会产生怀疑:“老年大学也需要推销?不是都报不上名吗?”付费的老年人会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来上课,确认不是类似保健品的骗局,过了一个月之后会拉上自己的亲友一起来学习。
如何针对老年人需求,将课程设计得越来越个性化、实用化、分众化,仍然是整个市场的痛点。“现在市场上的老年大学教学内容比较单一、办学模式的独创性不强,容易被模仿。”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教育与社会发展研究院教授朱耀垠提到,民办教育想生存,必须经历特色化、品牌化、连锁化再到规模化这样一个持续培育的过程。同时,他也建议,“从知识性的教学内容到商业性服务和产品的推广,都应当加入科学性审查环节,建立准入和评价机制,形成一套完整的质效督导体系,确保老年人不被欺骗,斩断在老年教育名义下骗老、敛财的利益链。”
(《中国新闻周刊》总第1162期 孟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