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读费孝通的《乡土中国》

    社会科学的学术论文以调查和科学论证为主，这不同于文学性作品，但费孝通的社会学专著《乡土中国》的开篇部分写得很有文采，人文性很强，科学、严谨又好读。这种文体风格背后，需要学科整合的开阔视野，也需要深厚的文化底蕴。读这篇学术论作，不会有专业隔阂带来的枯燥，反而会觉得引人入胜、趣味盎然，这是学术论文的一种境界。从语文的角度看，这也是一篇可圈可点的美文。比如，写作时，在科学论证的同时怎样才能更生动且有可读性，观点与材料如何结合，叙述和论说如何平衡等等，这里都有值得借鉴的经验。

    《乡土中国》的主题是“研究中国文化模式怎样从中国农业和农村生活中产生出来”。这部作品就从乡下人的“土气”入笔，一反常人对“土气”的藐视，称赞“土”字用得精当，因为中国传统社会的小农经济依靠的正是土地。正是因为有了土的滋养，才有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农业，才有了聚村而居的传统生活，才有了中国人生生不息的传统文化根源。进而又论述，中国传统乡土社会的本质就是建立在这种相对固定的社群基础之上的稳定的社会结构。

    虽然是客观的科学论述，但我们依然能感觉到，如果没有一种流淌在灵魂深处的传统文化意识以及乡土中国情结，恐怕很难写出这等贴切的文章。难怪有人说，费孝通对于中国传统乡土社会和传统文化的社会学解析，不仅提出了科学的结论，还具有发人深省的力量。

    社会科学论文讲求科学的研究方法，而优秀的社会科学研究还必须具有人文关怀的眼光。费孝通深知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借用西方的社会学方法时防止生硬套用，努力将自己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体验与理解渗透其中，所以他对乡土中国的文化现象能做到透析式的微观解剖和宏观把握。学习时应注意领略该文如何采用田野调查和社区分析等社会学方法，以及对不同社会结构做比较的方法。这些对于我们学习如何进行社会调查以及写作调查报告，会有帮助。

    （《温儒敏谈读书》商务印书馆2019年出版 温儒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