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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4年07月24日 星期三

    鲁迅与本帮菜

    《 文摘报 》( 2024年07月24日   05 版)

        鲁迅于1927年10月3日抵达上海,1936年10月19日去世,在这九年零半个月的时间里,平均每月去饭店吃两三次。来到上海,终于有了个温暖的家,躲进小楼做宅男,已无必要独自一人“醉眼朦胧上酒楼”,所以朋友请他,他请朋友,半为工作,半为社交。我从鲁迅日记里得知,他去过的饭店有七十多家。

        说几家留下大先生足迹的名店吧:陶乐春、中有天、味雅、冠珍酒家、陶陶居、冠生园、杏花楼、大三元、东亚饭店、新亚饭店、新雅茶室、新雅饭店、大雅楼、川久料理店等等,不排除有些店名因称呼的繁简而重叠。但若是加上日记里不曾记名的饭店,应该超过八十家。

        从风味上说,涵括了天津菜、北京菜、河南菜、广东菜、四川菜、宁波菜、杭州菜、淮扬菜、镇江菜、素菜、西菜、日料店、消夜馆以及大先生在《孔乙己》里描写的旧式酒馆。像“北冰洋店饮刨冰”“陆羽居吃面”“青莲阁饮茗”等还没算进去呢。

        大先生是绍兴人,重口味,霉干菜、海菜股、霉千张、臭豆腐干之类从小吃到大,为什么在他的日记里很少看到这些本帮菜?我们只能这样猜了:鲁迅一家住在虹口,而当时本帮馆子大都集中在老城厢,不在他的“射程”之内。

        不对吧,比老城厢更靠近虹口的、坐落于西藏路上的同泰祥也是本帮馆子,糟货尤其出色,能喝绍兴酒的大先生对糟货应该爱屋及乌吧。但在他的日记里找不到同泰祥三个字。开在九江路大陆商场内的老正兴,与老半斋、杏花楼、新雅、梁园同在一个“包邮区”,菜式“刮刮老叫”,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为何大先生也没去一试隽味呢?

        1935年出版的《人生旬刊》第一卷第2期上有一篇署名“使者”的文章——《上海的吃》,其中提到了“本地菜”,不妨抄几句。“本帮馆子大概都是蜕化于宁波馆子,规模都是很小,所谓‘家常便饭’者。南京路抛球场西首,俗称饭店弄堂,如老正兴、正兴馆、仝兴馆,彼此鳞次栉比……炖蹄髈、烂糊肉丝、炒圈子(即猪肠)、红烧羊肉、四喜肉炒卷菜等,而且一律小洋,非常便宜,普通的菜每客只三四角……这几家馆子的装潢呢,却是十分的破旧,但也有汽车阶级上那里的很多,普通行号的职员,更乐于光顾,因为到那里去是实惠而且便宜。”

        1922年,严独鹤先生在《沪上酒食肆之比较:社会调查录之一》里写到了时行于海上的粤、闽、川等诸帮饭馆,也写到了弄堂饭店正兴馆的青鱼秃肺,但全文不见“本帮”二字,也足以说明问题了。历史学家兼资深吃货唐振常先生在《品吃》一书中不容置疑地说:“上海饮食之可贵,首要一条,即在于帮派众多,菜系比较齐全,全国菜系之较著名者,昔日集中于上海。所谓本帮,在上海从创立到发展,是晚之又晚的事。”

        记住,晚之又晚!    

        明明已有人和馆、一家春、德兴馆、同泰祥、老饭店、老正兴等标杆式的老字号,为何说“晚之又晚”呢?先纠正一下,老正兴一开始是苏锡帮,后来才被本帮收编的。而人和馆、德兴馆等,虽有一些资历,总体实力上尚不足与其他帮派馆子相颉颃。我以为,在十里洋场,要形成一个帮派,必须要有一批名店,一批名厨,加上“弹眼落睛”的四时名宴。那时的本帮馆子显然还没准备好,即便有“弯道超车”的想法,真要实施,又谈何容易,若能小打小闹地研发几款“仿制药”就相当不错啦!故而不足以获得文人墨客的垂注和嘉许。

        诚如新闻界老前辈曹聚仁所言:“本帮菜怎样,连上海人也说不出来。”所以,鲁迅与他的饭搭子压根儿就不知道本帮菜这回事。直到鲁迅先生去世,抗战爆发,上海沦为孤岛,本帮馆子莫名地在租界、华界流行起来。这是另一个话题,待我以后再跟大家聊。

        前几年在一个饭局上,鲁迅的孙子周令飞从皮包里取出一份菜单在我面前晃了两晃。他想找家饭店合作推出“鲁迅家宴”,遗憾的是他也没法从上海鲁迅纪念馆里借出曾经留下他祖母芳泽的“鲁迅家宴菜单”。即使借出来照搬照抄,类似芹菜云耳炒牛肉、津菜炖鱼丸、蚝豉松、及第草菇汤等菜式,也不能保证今天的消费者会买你的账。

        (《新民晚报》7.15 沈嘉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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