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辛弃疾

    ■辛更儒

    辛弃疾是南宋时期的一位英雄豪杰式的人物，从南渡开始，辛弃疾抱持复仇雪耻的抗金大目标，在南宋生活战斗的四十多年间，其最初的雄心始终不变，所谓“刚方有为，清苦无玷。年老而风节愈厉，官久而初心不改”（杨一清《关中奏议》）。乾道八年，在他第一次出守滁州时，虽然还不是出任淮东帅臣，但他仍在太守的旗帜上标出了“抚军恤民，斩贼配吏”的口号，意气风发地宣示着他的主张。后虽屡次被诬黜责，“中年被劾，凡一十六章，不堪谗险”，而其坚守如初。他临终病危时，还手指北方，大呼“杀贼”不已。

    辛弃疾处在宋金激烈斗争的年代，为适应抗金战争的需要，他在《美芹十论》和《九议》等一系列论战著作中提出了一整套对抗乃至战而胜之的战略方针，并在有关章节中规划了具体的行动方式方法，展现了其雄才大略。在南宋中央和地方任职的二三十年里，他也在施政过程中展现出超人的机智和才干。其在金国的农民起义军中，追擒击杀叛徒义端和尚和张安国，力主出兵海道并仗义南归，显示了在极端困难环境中的战斗能力和处变应变能力。在南归后，他从较低的官位做起，屡次为南宋朝廷出谋划策，助力解决当时棘手的一些行政和国内矛盾问题。

    在解决货币危机、兴办盐酒事业、应对抗洪救灾、处理走私盗贼、创建地方武装等一系列活动中，政策适宜，方法得当。他平生仕宦所到之处，在从政之余，能识拔选用不事空谈、注重实践的能吏。他还重视农业生产，重视农村、农民问题，反对土地兼并。这些都反映了他的行政才干、执政手段以及他的管理智慧和谋略。

    这样一位被陆游称为“大材小用古所叹，管仲萧何实流亚”的人物，又是宋代一流词作家（他的《稼轩长短句》和《稼轩词》两个版本共收录他的词作五六百首，是宋代以来中国词作领域的高产作家），虽然在文学界光彩耀眼，万众瞩目，然而在宋代以后的七八百年间，也并非众口一词，毫无争议。此外，在辛弃疾身上，也还存在许多需要答疑解惑的问题。

    其一，就是对辛弃疾这一历史人物，应如何定位的问题。

    我看到有不少人都认为，辛弃疾是军人武将、行伍出身。例如，他曾在山东起义军中任掌书记，“壮岁旌旗拥万夫”；做江西提刑时，曾“节制诸军”。然而，看一个人的出身，应考察其最初所履践的事业。辛弃疾生于官宦家庭，自幼从亳州刘瞻学习举业，曾两赴金朝的首都燕京应举，自是儒生出身。

    辛弃疾投笔从戎，参与抗金战争，南归以后曾率兵平息茶商武装，以及在湖南任帅臣时创建“飞虎军”，并不是改变身份，不过是职务需要，由文人带兵而已，完全符合宋代职官重文、文官带兵统兵的常态。因此，不能因辛弃疾参加过战争，后来又写词，便颠倒先后，说他是武将能文；或者因其能文能武，上过抗金战场，便称之为军人。他一生所任官职，也都是文职官。

    其二，辛弃疾在生前，受到王蔺、黄艾、谢深甫、何澹、倪思等人的轮番弹劾，甚至是恶毒的诬陷。例如，淳熙八年底，王蔺指言辛弃疾“奸贪凶暴，帅湖南日虐害田里”“用钱如泥沙，杀人如草芥”。

    《宋史》本传评论他“豪爽尚气节，识拔英俊，所交多海内知名士”，已从正面否定了同时的卑污政治投机者们对他的诬陷。

    辛弃疾研究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就是有关他的生平事迹、著作背景方面的资料太少。同样是杰出的词作家，苏轼的资料浩如烟海，而辛弃疾在这方面就特别缺乏。辛弃疾研究，由于很多经历和情节都需要经过整理和考证而获得，而《稼轩词》中所要表达的隐蔽的立场和态度，所包含的词人的思想和情感，更需要深入挖掘。

    （《辛弃疾新传》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3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