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胖子或者长得不好看的人就不能跳舞?看看我就知道了。”最近,一段视频让中央民族大学舞蹈学院院长姜铁红在网上火得一塌糊涂。视频中,黑红的方脸上挂着两个大眼袋的姜铁红,肚子微凸,穿着皮鞋、西裤、Polo衫跳起《奔腾》。
从12岁正式学跳舞开始,姜铁红拿了大把舞蹈奖项。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习惯站在幕后,把学生推向台前,可万万没想到突然迎来一波“泼天流量”。采访中,“感谢”这个词姜铁红说了不下5次。他太珍惜这次曝光的机会,希望“在热搜上多待一段”,不为别的,这是对民族舞一个很好的传播契机,也是对无数坚持跳舞的人的鼓励。以下是姜铁红的讲述。
“父亲发掘了我的天赋”
我出生在黑龙江省牡丹江市,4岁时随母亲投奔在内蒙古歌舞团工作的父亲。在歌舞团的大院里,有搞舞蹈的,有学声乐的,还有摆弄乐器的。看见大人们总是化着大油妆,我一点都不喜欢,尤其觉得男孩化妆很丢人,完全不想学这一行。那时,我被父亲逼着学舞蹈,各种抵触,有时被拽回来一顿揍,揍完还得继续跳。
父母不仅对我学舞蹈有执念,对学历也很重视。他们都是朝鲜族,文化水平不算高。我刚上小学时只会讲朝鲜语,汉语讲不好,造句都是倒装的,课业勉强能及格。母亲常说,“我们这一代没文化,省吃俭用供你们兄妹上学,得学出个样子”。
1987年底,母亲替我在夜大报了名,让我补文化课,再去参加高考。至今我还清楚记得高考那天的场景。我就带了一支笔过去,走进楼道里就开始紧张。结果笔落在了厕所里,我只能跟老师借了一支笔答题,搞得鸡飞狗跳,不过总算过关了。
那天跟父亲喝酒聊天,我还开玩笑说:“我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让我学舞蹈了。”他一脸迷惑。我接着说:“因为你年轻时没有达到的高度、没能拿的奖,希望我替你去拿。”他就笑而不语。但我还是感谢父亲,发掘了我身上的舞蹈天赋。
舞台上的光鲜是用汗水堆积起来的
但我的舞蹈生涯也经历了几个比较大的坎,今天还能站在镜头前自由地跳舞,并不容易。
1999年,我在无锡歌舞团排舞剧《阿炳》时意外摔倒,半月板受伤,后十字韧带断裂。舞蹈的残酷性就在这儿,付出了那么多年,腿一摔基本就告别舞台了。当时医生给了手术方案,但术后会留下两条疤,就像两条蜈蚣趴在腿上一样,而且还要恢复一两年,我觉得不值当就没做。
后来《阿炳》在上海演出时,我拄着拐去了现场,想着上不了台,也要看看成果。演出前意外又发生了,接替我的演员腰闪了,躺着动不了。导演和团里的领导实在没办法,把我抬到医院打了一针“封闭”(阻断神经信号的一种麻醉药),我就又上台了。那一天,我觉得我还是能跳的。
2002年,我发了一场高烧,医生一度下达病危通知。一夜之间,我对拿不拿奖、跳成什么样,都放下了,活着才最重要。那种释然让自己突然感觉会跳舞了。
2016年,学院汇演《生命在闪烁》,这是当年获得“桃李杯”金奖的作品。院长让我上,为学院争光。接到任务时距离演出还有两个多月,我的体重是208斤。
一场和身体的较量开始了。
5月底的北京,天气已经转热了。每天下班后,我穿着羽绒衣、厚绒裤,喝下3瓶水,从中央民族大学一路走回石景山区的家,要花4个半小时。到家后我拿纸巾一擦,身上流的已经不只是汗了,还有淡黄色的油。白T恤穿成了黄色,洗都洗不干净。两个月减重43.7斤后,我终于在舞台上顺利完成了一场7分50秒的表演。所以说,真正了解舞蹈的人才知道,舞台上的光鲜是用多少汗水堆积起来的。
把民族舞蹈传承发展下去
舞蹈是个磨炼意志的活儿。现在很多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从小不能摔、不能碰。在我看来,男孩子胆怯可不行。单杠都拉不上去,以后怎么保卫国家?我要求孩子一定要锻炼,要练体魄。到了舞台上,需要表现精气神的时候,就不能怂。比如跳《奔腾》时,怎样才能驾驭这匹烈马?草原上环境恶劣,需要风雨无阻,就要求骑马的人粗犷、刚毅、热情、奔放。男人得有性格,跳舞更得有性格,需要刚柔并济。有个朋友写过一首诗,就是我想要的感觉,“鲜花插在枪支头,钢铁也温柔”。
前几年,在北京301医院对面的广场上,我遇到一群老头老太太跳筷子舞。我不自觉地加入其中,还教会他们一些动作。接触多了,我才知道,他们都是癌症患者。那次触动了我,身患重病的老年人还在坚持跳,我更要精益求精地把民族舞蹈传承发展下去。现在不说别的,不管在哪个城市,晚上出去遛弯,一到广场上,就能感受到不同民族间文化的交融,蒙古族、维吾尔族、藏族、傣族等各种民族的舞蹈,东北秧歌、安徽花鼓等各种民间舞蹈形式,让我看到了舞蹈在大众间的受欢迎程度。
你问我有压力吗?累吗?其实相当于在我的工作之余多了一份任务和责任。实际上,我现在随时随地都在跳。2015年底,我去新疆正好赶上下雪,路过一个20多米高的土丘,从云层穿过的一束阳光洒在上面,漂亮极了。当天零下28摄氏度,我爬上土丘,光着膀子就跳了起来。
喜欢,就不要犹豫,跳起来再说。
(环球人物网 6.17 陈佳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