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绝代大吉片

    ■罗海岩

    无数叱咜风云的人物，在这里推动历史前行的车轮。许多波澜壮阔的重大事件，在这里孕育生发，像惊雷炸响神州。

    三千年古都北京，流淌着不倦的诗意。它独特的城市精神，源于开放、包容的宣南文化。宣南文化又因明代中期形成的宣南坊而名。大吉片是宣南坊的核心区，这里见证和繁衍了北京历史上的一段繁华和灿烂。

    出宣武门南行，在菜市口南大街以东、骡马市大街以南、虎坊路向西、南横街以北的这片区域，俗称为大吉片，因过去有条大吉巷而得名。这里人杰地灵，源远流长，构成了一部“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的近代史诗。

    许多叱咤风云的政界精英，都曾在此居住。龚自珍、林则徐、黄遵宪、曾国藩、左宗棠、翁同龢、唐绍仪、陈独秀等，一个个威名声震当时朝野。而承载当时先进文化的代表人物也在此留下了珍贵的文化符号。蔡元培、张恨水、“袁氏三礼”、高庆奎、奚啸伯、张君秋等文化艺术名家曾荟萃在此，构成宣南文化的精髓。

    民国时期的宣武门外大吉片地图，会所众多，名邸云集，报业兴盛。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陌上桑。作为北京最主要的会馆遗迹集群地，这里有着70多所从省到县级的各种会馆，构成了丰富的明清古代城市要素。 

    康有为、梁启超曾住在大吉片西北角的南海会馆。这个院落曾是戊戌变法维新的始、终之地和核心处所； 

    光绪二十年，28岁的孙中山首次到京即客居这里的中山会馆内，代表当时进步力量的国民党则诞生在大吉片东北角的湖广会馆； 

    会同馆位于大吉片中部，有255年历史，后为清代国宾馆，它是中外各国交流的场所和象征。而咫尺外的福建籍会馆，留下了“上书保台”的传说。 

    历史常常演绎出传奇，许多历史瞬间和偶然事件，让人百思而不得要领。这里让人们深刻地见证一个曾经强大无比的王朝背景，历史的细节沉浮跌宕，精神的画卷兴废犹存。

    道光二十一年（1841）七月，曾国藩搬入被他认为“最有旺气”的大吉片域内。六年后，随着官级跃升、人口增多，他又一次搬家，在大吉片内另寻了一个有40多间房的宽敞院落，据说年租金万两，他的住所记录了他的不凡半生。往事如缕缕轻烟，飘逸在我们生活的氤氲中，亦如埋藏的瑰宝，在时间的跨度和坐标中闪光。 

    人们热爱自己的历史，如同飞翔的雄鹰珍视自己的翅膀。物换星移的一个多世纪以来，大吉片中这些庭院衰败式微，几十所会馆和数十座故居，大都呈现破败和乱象。这缘于近代中国社会“城头变幻大王旗”的长期动荡和战乱，人口的快速增长以及长期不注重经济建设而形成的住房压力。首善之区的北京，为了重点保护一些承载城市记忆的古建筑，同时解决居民住房和城市发展问题，对大吉片地区进行了10余年的危旧房改造，就地保护了几所会馆和故居，以挖掘文化潜质，另一方面在区域内迁移部分居民，整合文化历史资源，比如，规划新建潮州会馆和会同馆，重修了著名的关帝庙，并规划就地重建康梁故居的南海会馆，以及泾县会馆、濮阳会馆等，这些浴火重生而又星罗棋布的古建筑，将在修葺中再现历史的遗梦。 

    在大吉片拆迁之时，我曾无数次在古老的街道中徜徉，仿佛走在北京的古老和现代之间，让人感到一面在守望悠久的传统文化，记下尘封的历史断面，一面又在构画未来城市发展的美好愿景，让人憧憬天光云影。北京中央区域的悬念和宏伟规划，体现着一个城市的梦想，城市应该让生活更加美好。

    台湾著名女作家林海音的自传体小说《城南旧事》，透过主人公英子童稚的双眼，观看20世纪20年代北京南城，一切都那样安谧、整洁：清澈的流水和蓝天、缓慢而行的驼队、淡定平和的人群。书中诗情画意的韵律和恬淡的乡愁，把南城生活细致而自然地表现出来。这种被誉为“极具平民意识”的生活，虽然离我们渐行渐远，但北京深沉奇特的气质和血脉，其源流和造化，仍在天地间兀然独立。

    （《阳光这样照进历史》 人民出版社2024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