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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3年12月30日 星期六

    超越苦难的一生

    《 文摘报 》( 2023年12月30日   07 版)

        ■尚永亮

        从永贞元年(805年)到元和十四年(819年),从三十三岁到四十七岁,柳宗元在荒远僻陋的永州和柳州整整待了十四年,直至葬身于柳州。

        当然,在长达十余年的废弃生涯中,柳宗元也感受过乐趣,展示出一些希望归田终老的欲念和借佛理、山水以排遣苦闷的倾向。但问题的关键是,柳宗元本质上是一个执着型的士人,他性格中刚直峻切、固执信念的成分过重,因而即使想超然也难以超然得成。以其出游山水为例,即可看到,他往往是“暂得一笑,已复不乐”(《与李翰林建书》),在“步登最高寺,萧散任疏顽”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那“赏心难久留,离念来相关”(《构法华寺西亭》);刚刚领略到了一点“始至若有得,稍深遂忘疲”的乐趣,马上又被牵拽到了“去国魂已游,怀人泪空垂”(《南涧中题》)那永久的现实悲患之中。

        苏轼认为柳诗“忧中有乐,乐中有忧”,事实上,在柳宗元那里,乐只是暂时的,忧却是永恒的,在他身上似乎总有一种无形而巨大的牵拽力量,时时刻刻在发挥作用,将他拖向苦闷的深渊。大凡他独游山水的时候,便是他最孤独的时候;他宣称人生无谓的时候,便是他被弃感、被拘囚感和生命荒废感最沉重的时候;而他寄身佛理、盼望归田的时候,则是他心灰意冷最感绝望的时候。正由于柳宗元从根本上做不到超然解脱,所以他才在遥遥无期的谪居生涯中,经受了比一般人剧烈得多的精神折磨。

        柳宗元这样一种苦闷、悲凉的心态和日趋忧郁、冷漠的性格,直接影响到了他的诗文创作,使其文学作品总体上呈现一种哀怨、沉重、冷峭的格调。与韩愈、白居易等人多将关注视线投向社会政治有所不同,柳宗元更多地将关注视线投射到自我身上。前者是外扩的,后者是内敛的;前者注重的是所作诗文的政治针对性和社会影响力,后者注重的则是文学作品抒悲泄怨、自我慰藉的功能;前者的取法对象主要是盛唐大诗人李白和杜甫,后者的取法对象则主要是六朝的陶渊明、谢灵运,尤其是上古的屈原。

        至于柳文,传统看法多认为胜过柳诗。柳宗元名列“唐宋八大家”之列,在唐代与韩愈并称,其对古文的开拓之功和所作贡献,得到了后人的公认。作为中唐时期的古文大家,柳、韩二人可谓各具特色,不一定非要分出一个高下来;而就思想的深度和对某些文体如寓言、山水游记的开掘来说,柳宗元无疑已达到其所处时代的最前沿,很少有人能与之比并。

        谪居永州期间,柳宗元“上下观古今,起伏千万途”(《读书》),对诸多历史、现实问题深入思考,这使他具有了一种高屋建瓴的哲学眼光,这种眼光也时时在他的文学性散文中展示出来,从而形成一种超越凡俗的深度。他的寓言讽刺文,大都短小精悍而笔锋犀利,寄托深远,在准确抓取对象某一方面特征的基础上,赋予其深刻的象征意义和讽喻内涵,具有独特的冲击力和穿透力。至于其山水游记,更是一枝独秀,凌厉古今。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无论柳诗还是柳文,我们在肯定其高超的艺术表现的同时,还应关注其内含的始终坚持自我而不肯屈服的抗争精神。如果苦难落在一个生性懦弱的人头上,他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苦难,那就不是真正的悲剧。只有当他表现出坚毅和斗争的时候,才有真正的悲剧,哪怕表现出的仅仅是片刻的活力、激情和灵感,使他能超越平时的自己。

        从“风波一跌逝万里”到“独钓寒江雪”,勾勒出柳宗元在政治斗争失败后置身苦难、品味苦难并超越苦难的心路历程,也展示出一种傲岸高洁的文化品格。

        (《独钓寒江雪:尚永亮讲柳宗元》 湖南文艺出版社2023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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