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
有时,我在悄寂无人的家里赶稿,有时,又在喧声熙攘的咖啡店疾笔。两下时常切换,有了一种奇异的经验:一种声音,其实比很多声音更“扰人”。
被无声包围,突然,一个声响破静而出,耳中冷不丁被扔进一件东西。耳那么称职,已把声音信息翻译给我,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而再再而三,终于乱了平静。
人在喧哗之中,各种声音同时在周围生长,可是它们彼此纠缠抵消,相互吞噬信息,难分难辨。此时,耳畔只有声音,却没有了声音的信息:正在发生很多事,可耳朵,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我。“万籁此俱寂”。于是,身在纷扰中,却可以不受其扰。
听得懂的声音,比听不懂的声音更“扰人”。
一对友人在我身边聊天,我本无心,也有零光片羽飘进耳中。两人是对老姐妹了,岁月参差,都经过了很多事,千帆过尽,一人一杯淡水敬往事。我的思绪一次次被她们拐跑,路过一片迷人风景。
又一回是对男女,两人操着法语在近处交谈。我仅仅听得出那是法语,其它再无所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的样子。法语很动听,有如一种背景音乐。他们丝毫干扰不到我,我进不去他们的话里,无法获取只言片语的信息。
猫语、鸟啼、鸡鸣,狗吠,这些声音我都听不懂,也都进不去,声音的信息被隔绝,也就无法对我形成打扰。我的世界,还是静的,没有被告诉什么。
熟悉的声音,也会比陌生的声音更“扰人”。
父母来了熟客,在客厅叙话,隔墙幢幢,一词半句到耳,也能听出他们说些什么。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海里,一耳就能听出的乡音。屏蔽这样的声音,太难。
异乡方言,陌生的,也是格格不入。那只是一条声音的河,我在川边,有时听涛,有时观澜,有时听泉,有时看江。在我眼前,只有一幅画,我是观画的门外汉。
(《今晚报》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