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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3年06月07日 星期三

    搭车去南极

    《 文摘报 》( 2023年06月07日   08 版)

        吴一书在通往美国阿拉斯加州苏厄德的公路入口处搭车。

        18岁的吴一书,一个人去了趟南极。去年6月,她从美国阿拉斯加州出发,搭便车、睡帐篷、做沙发客,花184天,抵达3.5万公里之外的阿根廷乌斯怀亚——地球最南端的城市。

        从北到南,她穿越雪山、丛林、沙漠和海洋,走过十几个国家,感受不同的文化,她的旅伴和向她提供帮助的人包括长途卡车司机、流浪汉和难民。她出生在湖南省岳阳市湘阴县一个基层公务员家庭,2018年,她考上长沙名校雅礼中学,高中毕业前,她获得美国斯坦福大学全额奖学金。进校第一年的写作课,她身旁坐着比尔·盖茨的女儿。

        决定休学去旅行

        一进名校,吴一书就发现,身边有人曾获奥林匹克竞赛金牌,有人精通四五国语言,有人是大企业的继承人。“和他们比起来,我显得很渺小。”刚入学的那段时间,她很注意自己每天的妆容、服饰的搭配,在聚会上展现热情,“但交不到知己”。

        据她观察,同级生里,有人已经投出上百份简历,在苹果、微软等大公司实习。吴一书调侃,这是“斯坦福狂鸭症”——不少同学像浮在水上的鸭子,看起来悠闲,在水面下,他们的“鸭掌”正疯狂拨动。

        按照学校的规定,吴一书需要在大二结束时选择专业。“6个人里5个都选计算机。”她回忆,和朋友聊文学、艺术梦,对方问她:“那你将来打算靠什么吃饭呢?”还有同学诚恳相告,自己曾经志在古典学、人类学,“但最后还是学了计算机”。站在分叉口,她迷茫过,“我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

        新冠疫情暴发后,学校封闭,吴一书得知,攀岩队的一名成员休学,从加拿大走到墨西哥边境。理由很简单,“不想被关在宿舍上网课”。

        吴一书决定休学一年去旅行。“以后选专业、实习、找工作,越来越无法抽身,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候吗?”她很快订好了去阿拉斯加的机票,背了一台相机、一块白板和几套夏天穿的衣物,就出发了。这趟旅程没有经过详细规划,她只知道终点是毗邻南极洲的火地群岛。

        “这太疯狂了”

        动身上路的吴一书不再查阅天气预报,因为“已经生活在路上了”;她也不做什么计划,因为“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好友彭彦棋得知她要去旅行,并不惊讶,“她就是这样,说走就走”。

        吴一书将旅行费用控制在很低的水平,为了节省开支,她尽可能搭便车、在提供免费住所的沙发主家借宿。找不到便宜的住处时,她就随意睡在车站、机场等公共场所。出于安全考虑,她偶尔也会乘坐飞机,穿越犯罪率高的国家。在繁华都市,搭上顺风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就乘车到郊外尝试。

        一般情况下,她会站在路边,在车辆经过时举起写有目的地的白板,又或是将手臂伸直,平行于地面,攥紧拳头,拇指向上。被人拒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一次,她告诉车主要搭车从阿拉斯加去乌斯怀亚,对方说:“这太疯狂了!”

        吴一书最常搭到私家车,还在干旱的荒原里搭过救护车,坐过无棚的货车车厢。她还搭过摩托车、拖拉机、帆船等,“只要能往南走就行”。她也知道,搭车像赌博,有时甚至要拿命作赌注。

        在阿拉斯加到加拿大边境大约500公里的一段路上,吴一书幸运地搭上了车。司机说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停车,这里没人居住,到处是黑熊”。

        有一次,吴一书在加拿大某小镇等了18个小时,没有一辆车停下。午夜时分,她在小镇咨询中心的椅子上睡下,又不敢睡沉,留意着可能是发动机的轰鸣声。

        她记得,最难捱的等待发生在阿根廷。那是40号公路,5000多公里长的公路旁全是沙漠,仅途经3座城镇。那天,风速达到每小时53公里,吴一书拿不稳手机,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头发抽打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有车疾驰而过,但看见她的司机都立起手掌表示了拒绝。她开始失温,幸运的是,3个小时后,终于有一辆车停下了。

        在墨西哥城,吴一书遇到了真正的危险。汽车忽然失火,她想下车,却发现后门被锁住了。火势快速蔓延,在车内的黑烟中,她跳到副驾驶,蹿出汽车,冲出十几米远。回头看时,整辆车已经被火吞噬。车主在车前忙乱着,尝试灭火。十几分钟后,火势渐弱,车主双手的指甲里有鲜血和黑碳。他和吴一书对彼此一无所知,却一起度过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告别时,他们像战友那样击掌。

        此外,这个年轻的背包客还被人尾随过,她丢过包、意外进过监狱,遭遇了6次性骚扰。她变得更加警觉,学习了更多防身技巧,习惯把背包挂在胸前。选择目的地时,她会特意避开治安情况不佳的地方。

        更多时候,她的敌人是大自然。“在社会的纷扰之外,自然界每天都上演着生死交锋。”

        在巴拿马和哥伦比亚边境,存在着南北美公路交通的唯一断点,吴一书只能乘船穿越此地。她搭上了一艘建造于1973年的帆船,住进6平方米的船舱。某个夜晚,帆船被风暴袭击,卷起的浪有船的几倍高。她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看见闪电像银蛇扎入海面,想要站起却重重地摔倒。次日,海面恢复了平静,船上则一片狼藉。“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人类的渺小。对于大海,我们就像是泡沫星子。”吴一书回忆,她还被困在安第斯山脉的崖壁上,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直到被一位路过的登山者救下。

        她曾用8天时间,在高海拔地区翻山越岭,每天徒步8小时。那里没有通讯信号,极少人烟,极强的紫外线半个小时就能把皮肤晒伤。

        “为什么要跑来花钱受罪?”她想。后来,偶遇的徒步者给她手套、登山杖、罐头和鼓励,云雾散去后,她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银河,还有雪峰、高原湖。“自然让我心安,也许我永远不会一无所有,我有雪山、森林、海洋、新月,还有日复一日照常升起的太阳。”

        八十五趟顺风车

        有一次,她在24小时内搭上了6辆车。有车主给她买饮用水和零食,有人绕5小时路送她一程。她最长的搭车记录是3300公里,在货车上度过六天五晚。

        吴一书解释,选择搭便车旅行是因为“能够遇见各种各样的人”。起初,她习惯一上车就滔滔不绝地聊起自己的经历,后来,她学会了听别人讲。流浪汉、货车司机、退伍军人、新闻记者、跨越大洋的航海家、19岁带着吉他穷游世界的背包客……她听到了人生百态。

        从阿拉斯加到乌斯怀亚,她总共搭了85趟顺风车。吴一书曾经遇到一名独自环游世界的盲人,他去过全球的150个国家。“我们习惯了走马观花式的旅游,他虽然看不见,却深深拥抱了一个许多人都无法知晓的真实世界。”他触摸金字塔,用手感受砖石的温度和质感;他在南极深呼吸,感受流过鼻腔,沉入肺腑的寒意。吴一书觉得,“他的世界从来都是有色彩的”。

        在哥伦比亚边境,吴一书遇见了12名委内瑞拉难民。他们和吴一书年龄相仿,却要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养活家人。吴一书和他们一起徒步了一天,晚上就睡在难民营。

        在难民营,志愿者送来热狗和燕麦香蕉粥,他们来自以色列、叙利亚、巴西、英国、美国……吴一书决定暂时加入志愿者队伍。每一天,他们需要准备上百份晚餐。负责人玛塔告诉她,这所难民营能够存在,全靠好心人的捐赠和她有限的存款,“60美元的燃气可以支撑15天,没钱买燃料时就自己砍柴生火”。

        结束了由北到南的旅行,吴一书的冒险仍然在继续。2022年1月,她踏上了非洲的土地。这一次,目标是从东向西横跨非洲。

        (《中国青年报》5.24 金思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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