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菜彼菜相安无事

    ■马凌

    近年来，“电子榨菜”这个词火了。那些单独吃饭的人好像总是支起手机，一边努力加餐饭，一边把眼睛瞄定在各类视频上，如同就着榨菜下饭。

    假若延伸一下，“电子榨菜”的适用情境，不仅指向吃饭，也同样适合通勤路上、等待的场合、任何想要休闲的零碎时间。古人标榜手不释卷，言“三上之功”，也就是“马上、厕上、枕上”，今人则手不释屏，同样不肯放过“三上”。

    “为什么要吃‘电子榨菜’呢，多盐重口，并无营养，久而久之，伤害味蕾、有损品位。”这种批评，明显带着傲慢与偏见。有闲笃定的读者固然觉得洋洋七大卷的《追忆逝水年华》漫长得令人幸福，而步履匆匆的人们大约只有几分钟扫完一个电影故事的小视频。

    对于“电子榨菜”这个词，学术界还没有对此真正地展开深入的研究。退休老人与城市青年的“电子榨菜”一样吗？白领阶层与外卖小哥的“电子榨菜”一样吗？喜欢豆瓣的人与喜欢快手的人的“电子榨菜”一样吗？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研究为什么人们需要“电子榨菜”、网络还可以提供哪些精神大餐，才是题中应有之义吧。

    对于“电子榨菜”的忧虑，是对内容的忧虑。宫廷美术作品与街头涂鸦作品，可以同时在博物馆展出吗？莎士比亚这样的经典作家可以与昆汀这样的顽童共舞吗？高雅化、道德化、公共化，是不是天然胜过娱乐化、低俗化、私人化？无论如何，多元文化时代正在到来，而面对文化多样甚至复杂的样态，人们的文化眼光与文化选择显得更具价值。

    记得中学时代，班主任老师将“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当作励志口号刷在教室里，等到自己去读原典，才发现后面还有半句呢：“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以有限的知识，追求无限的知识，大错特错。那一种心灵的震动，到了地动山摇的程度。有限的生命与有限的注意力，面对无限的知识与无垠的好奇心，这是一对永恒的矛盾。

    我思故我在，我看故我在。我们所有想过的、看过的、做过的、感受过的，融汇成我们的人生。总体而言，每人都有自己的媒介菜单，我们最好抓牢这个菜单的决定权。没有“电子榨菜”调味的快餐有些寡淡，但以小菜代替主食，餐餐吃速食，那一定是对生命的莫大浪费。至于一个宽容的社会，我希望日日吃松茸的，不歧视经常吃榨菜的；轻食减肥的，不排斥吃高碳水化合物的；川菜与粤菜，相安无事，那才能皆大欢喜。

    （《解放日报》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