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没冰箱的日子

    ■陈正青

    改革开放以后，老百姓的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

    当年，我的一个朋友买了一台冰箱，我特地请教他：是为了可以多买几根棒冰放在家里随时享用吗？他告诉我，冰箱不仅可以放棒冰，还可以放鱼肉蔬菜。饭菜烧多了吃不完的，可以放在冰箱里冷藏起来。哪天看到鱼虾比较便宜，也可以多买一些“冻起来慢慢吃”。当时，我十分不解：难道买鱼虾便宜的钱抵得过电费吗？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家庭主妇们日日早起去小菜场买菜，是天经地义的事。鸡和鸭只有过年才能凭年货票供应，还要分“大户”“小户”区别大只或小只。

    三十多年前的上海人习惯早上吃泡饭——用热水把隔夜剩饭泡热，或者加水烧开。但是，隔夜饭放到第二天早上，很可能会馊掉。好在上海人也有办法，把饭盛在竹淘箩里，上面盖一块纱布，悬挂在通风凉快的窗口，一般就不会馊掉了。

    为避免隔夜菜变质，主妇就把吃不完的菜放回炉子上重新烧滚，然后盛在干净的碗里，用篮子吊在窗口。这事总是我妈妈做的。吃了晚饭我们几个孩子已经去弄堂“乘风凉”了，妈妈一个人在闷热不透风的厨房里、昏黄的灯光下、热气腾腾的炉子边，汗流浃背地把剩菜一只一只重新烧滚、盛好、吊好，再把锅碗瓢盆洗刷干净。

    过去每到过年，上海无论多拮据的人家，总是会比平时多弄一些小菜和点心。我家祖籍浙江余姚，过年的小菜里一定会有水笋烧肉、肉炖鱼鲞、白斩鸡、红烧鸭、蛋饺等菜肴，点心则有猪油汤团、年糕和粽子，都是可以常温保存一阵的菜肴。尤其是年糕特别耐放。我们也会把粽子一串一串晾在竹竿上，可以存放十来天。

    没什么油水的日子里，我们的胃口尤其好。不论小孩还是大人，一顿吃三四个粽子都不在话下，无须十天八天，粽子早就被吃完了，两三天后，汤团也早就没了踪迹。所以我一度认为冰箱“没什么用”。

    随着时代发展，过不多时，家里还是添置了一台冰箱。几乎与此同时，大街小巷的商铺里，副食品供应早已极大丰富。作为主妇，我再也不用像母亲那样天天买菜、心急火燎地热隔夜菜，一星期去超市采购一次足矣。

    可好笑的是，菜肉应有尽有了，我们的饭量却大大缩小，冰箱里也没有多少剩饭剩菜需要存放。过去那些存放隔夜菜的经验诀窍已随着过去的生活一起成为历史。想起以前没有冰箱的日子，仿佛已是前生前世的事了。

    （《解放日报》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