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宋仁宗嘉祐八年,即1063年,大名鼎鼎的苏轼还不到30岁,正在陕西凤翔府当签判,与此同时,他的父亲苏洵和弟弟苏辙却在首都开封定居。
春节已经到了,苏轼并没有去开封跟家人团聚,也没有回四川老家走亲访友,他跟往常一样,照旧待在凤翔府衙门里。外面鞭炮齐鸣,苏轼岿然不动,他在干什么呢?在给弟弟苏辙写诗,回忆他们兄弟小时候在四川眉山过年的经历。
苏轼一连写了三首诗《馈岁》《守岁》《别岁》,其中《馈岁》描写乡亲们挨家挨户拜年,彼此赠送礼物;《守岁》描写小朋友们在除夕当晚兴奋得整夜不睡,一直玩耍到天明;《别岁》则写得比较伤感,大意是说春节期间,亲人相隔在千里之外,只能独自过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苏轼想念父亲和兄弟吗?当然想念。那他为啥不去看望父亲和兄弟呢?是因为没有放假吗?绝对不是。宋朝皇帝厚待官员,不仅给予优厚的俸禄,而且还有大量的节假日。在宋朝,春节、冬至与寒食节被称为“三大节”,大小衙门各放七天假,领导不用坐衙,下属不用点卯,除了知府、知州、知县等地方一把手不能离开任职所在地以外,其余官员想走就走,没有人拦阻。苏轼身为签判,并非一把手,他春节期间是完全可以返乡的,为什么偏偏要留守在衙门里?原因很简单:古代交通太落后,路上花费的时间太长,他根本来不及返乡。
北宋开封,正月初一,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一个中年男子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洗漱,就提着灯笼走出家门,腋下夹着一个包裹。
他在门外找到一小块空地,从包裹里取出一把铁铲,开始刨坑,然后把包裹里带着的一条蛇、一把豆子和一颗鸡蛋都扔了进去,填上土,踩结实,嘴里嘟嘟囔囔念叨几句,转身回家。
这个中年男子回到家,又翻出一捆柳树枝和一根鸭蛋粗细的桃树枝。他把柳枝解开,先拿一根插到门环上,又拿几个插到窗棂上。然后他又拿起那根桃树枝,一劈两半,都削成上宽下窄的橛子,七八寸长,削得尖尖的,刮得光光的,提起毛笔,在一只橛子上写了“神荼”,另一只橛子上写了“郁垒”。他把这两只桃木橛分别插到大门两边的空地上,拎起锤子,全钉到泥土里,只留桃木橛的上半截在外面。
忙完这些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他赶紧把老婆喊起来,帮他熬糨糊,贴年画。两口子把门神贴到门上,把春联贴到门框上,最后又取出一块长方形的桃木薄板,在上面写了“顺天行化”四个字,钉在了大门的门楣上。
贴门神,贴春联,大家都懂,不必解释,即使到了现在的大年初一,很多朋友仍然会这么做。可是我们绝对不会疯到在门外挖坑,往坑里埋蛇,对不对?
其实这个宋朝人埋的不是蛇,是用面团捏的假蛇。他埋的鸡蛋倒是真鸡蛋,豆子也是真豆子,只不过都是煮熟的。他把这些东西埋起来的时候,口中念叨的是这么几句话:“蛇行则病行,黑豆生则病行,鸡子生则病行。”意思是一年到头永远不会生病。
一左一右钉在大门口的那对桃木橛,就是传说中的“桃符”。上面通常各写“神荼”和“郁垒”,那是古代中国神话传说中擅长捉鬼的一对半神兄弟。
压岁钱在宋朝不叫压岁钱,它叫“随年钱”。“随年”有两种含义:第一,在过年的时候发放;第二,根据对方的年龄发放。
台湾人给小孩发压岁钱,忌讳发奇数。比如说8元、10元、100元,都行,不宜发给7元、9元、99元。大陆无此忌讳,在笔者的老家豫东平原,近年来流行发给孩子99元和999元的红包,因为9这个数字代表“长久”。
宋朝人给小孩发压岁钱更不忌讳奇数,因为他们是按小孩的年龄来发的。小明今年虚岁10岁,发给他一个10元的红包;小芳今年虚岁11岁,发给她一个11元的红包。年龄不全是偶数,压岁钱自然也不全是偶数。
不过宋朝还有一种压岁钱是跟年龄无关的,那就是宋朝后妃为皇子挂在床头上以镇压邪祟的那一串压岁钱。据《武林旧事》描述,这串压岁钱乃“随年金钱一百二十文”,将一百二十枚金币串在一起,串成沉甸甸的一大串,祝福皇子福寿绵长,整整活到一百二十岁。如今闽南也有此风俗,俗称“吃百二”,不过现在“吃百二”已经不是皇子独享的福利了,每个小朋友都享受得到。
(《北京青年报》1.18 李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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