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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3年01月14日 星期六

    莫言:还有一个书法梦

    《 文摘报 》( 2023年01月14日   05 版)

        莫言

        转眼,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十年了。如今,莫言还有什么梦想吗?

        有,当然有,他太想成为一个书法家了。这个梦想不知道燃烧他多少年了,我甚至感觉到他对这个“梦想”的期盼,超过了诺奖对他的诱惑。书法家的梦想,对莫言来说是硬功夫,它不是由评委投票决定的,而是靠自己的“字”来征服大众的。

        不打不相识的友谊

        和莫言的关系,是我和诸多作家最为俏皮的一种,说俏皮是因为有故事。作为一个编辑和评论人,很多人因为我写了他们的第一篇评论,后来成为好友,比如苏童、迟子建、鲁羊等。我也批评过一些作家,比如马原。马原很大度,后来还在《文学自由谈》上著文“批评的提醒”,对我的“酷评”表示认可。但我们之间的联系还是很少,莫言则是例外,他是被我严厉“批判”之后,又成为好友的,可谓“不打不相识”。

        1988年那一段时间,我非常迷恋法国新小说派和罗兰·巴特的理论,尤其是由此派生出来的“写作的零度”的理念,由此去观照当时一些走红的先锋派作家的作品,觉得他们的“自我”侵蚀文本太严重,不够“零度”。我按照这样的“零度理论”,对莫言的几篇小说《欢乐》等进行了批评,写了《反文化的失败——莫言近期小说批判》,文章在该年《读书》第十期作为头条发表以后,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当时还有人问我,有没有什么背景啊?我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当时借调在《文艺报》当编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有人编了一本类似“莫言批判”的集子,也收入了此文。

        回到1988年,批判的文章发表不久,我和莫言“遭遇”了。那一次我去鲁迅文学院为《文艺报》“东方金蔷薇”组稿,“东方金蔷薇”是个作家创作谈的栏目,鲁院的研究生班聚集了很多“大腕”,莫言、余华、刘震云、迟子建、洪峰等,都是我要组稿的对象。中午,迟子建带我到食堂吃饭,没想到碰到了莫言,他和迟子建一起读鲁迅文学院和北师大合办的研究生班。我有些想回避,没想到莫言主动开口:是王干吧,你那篇文章我看了,写得挺好的。大家都说王干批评你,我吓了一跳,一看文章,百分之五十一在表扬,百分之四十九批评,还是表扬为主。我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莫言如此幽默且大度,尴尬的气氛被莫言缓解了,我们就坐在一起吃饭了。

        之后我和莫言就有了一些交往,但我没有刻意为他写过称赞性的评论。记得2005年春天,扬州方面邀请他参加笔会,他起初不愿意去,后来在我劝说下,他还是去了,并且为扬州留下了精彩的对联,比如“一江春水三省茶,两代名厨四季宴”之类,至今还挂在扬州富春茶社里。莫言写完对联,还发短信给我,将与会的作家名字嵌进对联,印象最深的将苏童、黄蓓佳、赵本夫等名字嵌进去的妙联,让人笑喷,也领略了一代作家的才情。

        如乡村少年般的浑朴

        莫言迷恋上书法,是十几年前的事情。2008年夏天,我们一起去参加检察日报社在河南云台山的一次笔会,莫言开始大显身手,凡有人要求留下墨宝,莫言当仁不让,而且来者不拒。那一天晚上,主办方让作家留下墨宝。我们一致推荐莫言,莫言那晚兴致很高,挥毫泼墨。等主人散去,莫言还在写,原来是当地一位司机,求莫言赐字。莫言写完,司机说,莫老师,你的字又大又黑,有精气神,能不能帮我岳父也写一幅?莫言又用左手写了一幅。我一看,这左手比右手写得要好多了,我说,能不能给我写一幅?莫言说,你要字,我回去好好给你写一幅。

        回京不久,莫言发短信给我,说你是客气问我要字的,我写好了。给我地址,快递过去。收到墨宝,异常喜欢,他的左手书拙朴中带着稚气,像他的小说《透明的红萝卜》一样,干净,单纯,带着乡村少年的浑朴。内容也有意思,写的是:

        不抓不挠

        佛说遇蚊虫叮咬忍之

        我说逢小人追骂乐之

        我很喜欢,用镜框装上,挂在办公室。莫言对书法的痴迷就像我对围棋的迷恋一样,时时铭刻在心。这些年他在书法上下的功夫,让人感动。我们见面聊得最多的就是书法。谈帖、谈碑、谈纸、谈墨、谈笔。2019年8月25日,莫言微信说,他收到管峻送的两支笔,并说:你可跟管峻要几支他的专用笔,好使。且附了一首诗。

        莫言新笔赋诗:

        管峻送我笔两支,首试抄赠兆言诗。

        工欲善事先利器,试用牛刀宰小鸡。

        管峻是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的院长,其书法作品典雅清新,汉风浓郁,是江苏书法界的翘楚。因为莫言的推荐,我也向管峻索要几支笔,而且还要他的一刀专用纸,但奇怪的是管峻的专用笔到了我手里,并没有莫言说的那么好使,反而有些不如我的老秃笔“听话”。可能两位大师的境界,我只能心向往之,笔力不够,好笔也徒叹奈何。

        2019年6月上旬的一天,我因请莫言为“王干书屋”题字,去他北师大的工作室取字。莫言说:书法的生命在于变。因为变,才有今天的书法艺术,墨守成规是没法前进的。莫言对书法之痴情令人难忘,他回忆在中国台湾访问时,正值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颜真卿原作还对外开放,他在《祭侄稿》面前沉吟揣摩了三天。他认为,文人书法是书法的正宗,源头,一切书法的法度都因文人而制定。他说,现在很多作家热爱书法,有的写得很有特点。他和我说:“你们南京的金陵四老(林散之、高二适、萧娴、胡小石)都是文人,健在的尉天池也是中文系出身,所以是大家。文人书法不能边缘化,要加油。”

        能点亮生活的梦想之光

        那天,正好莫言书桌上一张写着“槐花如雪”四个字的废纸准备用来洇墨,我一看,挺好,就说,“我收了,是‘六一’写的吧,稚气,拙趣”。在我看来,莫言的长卷最好,那股磅礴气势和首尾相连的格局,很多文人难以企及,就是很多的书家也不逮。

        莫言的书法在网上也遭遇到一些网民的“酷评”,一些人讥笑为“丑书”,一些人出言不逊,这里面有些是出于审美价值观的不同,有些则是起哄,名人被消费是网络热点。莫言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赶紧出来解释说,我写字只是爱好,不能算书法。

        但莫言并没有放弃书法梦,热潮过后,他没有因为网上言论而停止追寻梦想的脚步,更加坚定地在笔墨宣纸之间徜徉。出于他对颜真卿的膜拜和追求,笔下也慢慢显现出莫氏的颜体风味。为了和网民沟通,他和王振两人创办公众号“两块砖墨讯”,及时记录学书进程点滴。他和王振两人自驾出游,在祖国的大山名川里寻找灵感,留下很多的诗词歌赋,也留下很多书法作品。这有点类似古代文人李白等的“仗剑出游”,岂不快哉?每个人都有梦想,莫言的书法家梦想是无数普通国人诸多梦想中的一个,因为有梦想的光,生活的幽暗处会被照亮。莫言在照亮自己的同时也想照亮别人。

        (《新民晚报》1.1 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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