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霞
晚上读金圣叹,不由得被他记录的琐碎须臾小事所陶醉。
“冬夜饮酒,转复寒甚,推窗试看,雪大如手,已积三四寸矣。不亦快哉!”“雨入花心,自成甘苦;水归器内,各现方圆”“重阴匝月,如醉如病,朝眠不起。忽闻众鸟毕作弄晴之声,急引手搴帷,推窗视之,日光晶荧,林木如洗。不亦快哉!”
冬雪,落雨,日光,林木。须臾之间,美在其妙。
懂得“须臾之美”的人,会望月怀远,会举杯痛饮,会花下独眠,会在大雪天到来时生起暖火炉邀友人同饮。
惜“须臾”者,时时生趣。张岱看雪,皆在深冬。大雪深数尺,满山洁白,无论是拏一小舟,独与舟子看雪,还是坐小羊头车看雪,都是趣味十足。“万山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须臾之间的雪与月,曲与酒,让人生之意境,辽远非凡。
惜“须臾”者,童心未泯。我一友人,少年时爱于湖边打“水漂”,如今大腹便便,依旧不改其乐,没事总爱去湖边转转,再扔几块薄石,小坐半天,自谓“乘物游心”。
惜“须臾”者,心有远意。人可以忙忙碌碌,但心要闲。心闲者,忙中取乐。一块石头,一盆石景,一缕山泉,匆匆忙忙路上的一声鸟啼,一片流云,都能入了心。
日子的美,美在须臾。心的辽远,意在须臾。人生的旷达,惜在须臾。
金圣叹说:“几万万年月皆如水逝、云卷、风驰、电掣,无不尽去,而至于今年今月而暂有我。此暂有之我,又未尝不水逝、云卷、风驰、电掣而疾去也。”
(《广州日报》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