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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重庆山火牵动全国人民的心，山上救援人员昼夜鏖战，山下众多市民加入志愿者行列。前后方众志成城，汇聚起磅礴又温暖的力量。8月26日8时30分，经奋力扑救，明火全部扑灭，无人员伤亡和重要设施损失。
就在这场与时间赛跑、与高温抗衡、与烈火搏命的战斗中，一个个勇冲一线的消防员、武警官兵，和一个个自发加入救援队伍的志愿者，组成了一幅壮美图景：一边是烧得发亮的“红色火线”，一边是由抗击山火人群的头灯组成的“蓝色光链”，汇聚成了一个“人”字。
灭火勇士：“我们追着火打”
对于重庆人来说，包裹虎头村的缙云山脉意义特殊——它是重庆主城的“肺叶”，也是重庆人喜爱的“后花园”，还是李商隐诗句中“巴山夜雨涨秋池”中的“巴山”，滋养着代代重庆人。
8月11日，重庆璧山区突现山火，随后10多天里，巴南、江津、大足等地也陆续发生火灾。国家森防指办公室、应急管理部迅速启动Ⅳ级应急响应，第一时间部署甘肃森林消防总队靠前驻防分队、重庆消防救援总队1200余名指战员先期投入扑救行动，紧急调派6架直升机和云南、四川森林消防队伍1000余人跨省增援，调拨2批次、16634件（套）物资装备支援一线扑救。
40℃的高温热浪下，甘肃森林消防总队重庆驻防队已经连续奋战了14天，先后转战7个火场打火头，在植被茂密的山林里穿梭。指挥员马晓辉常常觉得喘不过气来。为了防止被火灼伤，他们必须穿上森林防火服，但严实的装备也阻隔了迅速降温。“很多人是打一阵子火，就赶紧找个地方把衣服解开，然后赶紧喝一瓶藿香正气水。”但中暑却不知不觉在一线消防员身上发生。在后期扑火时，一位队员在8小时的高强度灭火战斗后，身体无法承受火场持续的高温炙烤，出现了严重脱水的情况。在被队友替换下来后，他浑身痉挛，一度无法将吸管插入藿香正气水瓶里。
晴早无雨，加上重庆山高林密，坡陡沟深，马晓辉形容“望山跑死马”。有好几次，灭火点就在眼前，但他们下到深沟，再爬上七八十度的陡坡，绕来绕去还是难以抵达火线。上山的道路，有些是临时开辟，有些需要牵着绳子往上爬，这意味着巨大的体力消耗。很多着火点山势较高，需要用水泵将水抽上去，这对灭火人员来说难度更大。
“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火。”马晓辉说，多点着火、随时复燃，“这里的火还没灭，那儿的火又着了起来，有些地方用水刚浇灭，明火也没了，风一吹，小烟点又烧起来。身体上累，心理上也跟着焦虑了起来”。
8月24日4时30分，按上级命令，云南森林消防总队出动304名指战员、车辆55台，携带各类灭火救援装备1800余件套，向重庆火场机动。总队长齐兴彬说，机动队伍人员轮换驾驶开进，以干粮充饥，确保近900公里的机动路程提前5小时抵达。
总队副政委柳向雨带领前指先遣组到达重庆火场区域后，摸清火情态势，派出无人机和地面勘察小组侦察北碚、璧山等火场。采取“两翼对进、钳形夹击”战术，分两路封控火场：一部由李孝忠支队长带领投入北碚、璧山火场西线；一部由杨仙永政委带领投入火场东线。
灭火分队以3至4人为1个战斗小组，配属多名武警、消防队员和群众，由北至南沿隔离带布防15个战斗小组，分段实施点烧。在短短两个半小时内，成功阻截火场东线、东北线约1.5公里的火头，夺取火场东线、北线灭火的决定性胜利。
“我们追着火打。”总队作训处副处长谭昊说，大家顶酷暑、穿黑烟、进密林，保持向前向前再向前的顽强作风，有人累了就席地而睡。终于，火场合围封控，实现快速灭火。
重庆网友在网上热议发帖致敬云南森林消防，“经验丰富，设备到位”“战斗力确实强悍”“太猛了，凶的p爆！”“大家都可以放心了”等词瞬间在微信群、朋友圈传开。
摩托骑手：“头灯连成一条灭火长城”
山火得到控制后，现场的所有人沸腾、欢呼了起来。25岁的女孩小怪说，很多骑手喊着去喝啤酒、吃烧烤，甚至忍不住炫技，“仿佛比赛胜利了”。山火燃起来时，许多市民便自发参与救火，或支援救火人员。数千支电筒闪烁，狭长逶迤的防火道，也成为每个人难忘的记忆。
在火场周围的山脚，你能看到拿着喇叭协调物资的女孩、送饭送水的外卖员、扛着油锯的父子、烧水煮饭的老人，搬运物资的00后……当地志愿者协会发出倡议，几百人的名额很快就满了。
许多上山打火的路无法行车，救援物资和部分救火人员无法抵达火线，摩托车便成了重要的交通工具。随着招募令发出，越野摩托车发烧友、车店老板、修车手、外卖员、工人等等，数百名各行各业的摩友们迅速集结。
小怪在当地经营二摩托车店，从22号开始，她便骑着踏板车，背着竹篓送物资，“以前，家里人说一个女孩子玩摩托车不务正业，这次他们没说什么，终于长脸了”。
从山脚到山上的距离大概十多公里，男骑手往返一趟需要半个小时，小怪则需要四五十分钟。很多陡路满是石头和灰尘，骑手们需要提高警惕，握紧了把手以防摔倒。但即便如此，很多经验丰富的骑手也难免磕碰，同时，车轮扬起的尘土四处飞扬，人的视线被缩小至3米以内，脸上、身上也全是泥土。
踏板车动力明显不足，一天结束后，皮带松了，底盘也磕坏了。当晚，她通过几个摩托车群借到了一辆越野摩托车，速度明显快了。小怪算了下，她每天平均至少运送20趟物资。
25日，实施以火攻火的当晚，和一线消防员一样，很多志愿者一夜没有合眼。情况紧急，所有人随时待命，骑手们也聚集在集结点，随时等待指挥员的安排，“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摩托车队，太牛了。”小怪说。
22岁的龙杰是一名外卖骑手，玩了多年越野摩托，因为喜欢电影《让子弹飞》里的“张麻子”，他给自己的社交账号起名“龙麻子”。每当明火一露头，“龙麻子”就心急如焚，“山上的火还没灭完，消防、武警连饭都没有吃，连水都没怎么喝。我们要是休息的话，他们就没得吃喝了，我们多跑两趟，他们就有饭吃、有水喝，能保证体力继续灭火，早点把火灭完”。
25日晚，骑手们先是运送了灭火器、铁锹等灭火工具，接着又送水和盒饭。而在更高的地方，志愿者们自发排成人墙，接力运送物资，他们的头灯连成一条线，弯弯曲曲通向火线。
志愿者的热情，也触动了一线消防员。马晓辉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我们打火打到凌晨五六点，他们也陪到五六点，不停地给我们送水、送吃的”。
“热了怕渴着，送冰水、冰棍、冰可乐，路边打盹怕硌着，送瑜伽垫，天黑怕看不清，带路、送电筒……”一位消防员说，他第一次坐摩托车上山，第一次在火场上吃到了冰棍。
调度员：现场协调，化混乱为有序
“现场秩序太乱了，我看着心里着急。”22岁的孔令红，是一名摩托车培训教练。他也是第一批赶往北碚歇马火场一员。骑着自己的公路摩托往上冲了两回后，他很快发现骑手们效率不高的原因：不缺骑手，缺有效调度的人。
“在虎头山支援的时候，拉了第二趟我就发现上面和下面存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一线已经不缺水了，但是骑手们还在不断往上送，每个骑手确实拼命，但都是一股脑往上冲，不仅造成路段拥堵，还影响物资运送的效率，该往上送的送不上去。”孔令红说。
有心的孔令红当即停下车，要来2、3号点位联络人的电话，又返回山下拿到1号点位联络人的电话，往返几趟，所有点位联络人的信息就收集全了，他把大家拉入一个群，在里面即时沟通需求。
随着山火蔓延，除1号点位外，其他点位相应变换位置，各点位上的联络人也在随时轮替，但孔令红始终都在。点位上换人了，他就把新人拉入群中，大家继续各司其职，“大家都直接，有事说事，哪个点位缺水，哪个点位缺药，马上就协调去办，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们谁是谁，没那个时间客套寒暄”。
25日晚间，扑救工作即将迎来以火攻火的总攻关键时刻，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的孔令红疲惫到了极点，说话常常是说了上句忘下句，“脑子已经跟不上嘴了”。
晚上7点，摩托骑手们搭载着最后一批前来支援的消防官兵上到前线，同时还有一批灭火物资也需要送上去。孔令红拿着喇叭组织秩序：物资摩托统一靠边，让消防官兵先上；骑手们纷纷配合，在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声中，一抹橙色队伍有序地向山顶奔去。
晚上9点、10点，直到11点，一线救援人员高声喊出“胜利了，胜利了！”而此时，在2号点位的孔令红由于看不到山顶的情况，他只能强迫自己抑制住紧张的心情。很快，孔令红收到一条协调信息：需要大量的志愿者和物资上山。“我一看放心了，肯定是胜利了，因为火大了控制不住的话，大家都要往下撤，让人上去，反倒说明以火攻火战术成功了”。
忙完最后一批人员协调工作，孔令红终于找了块平地躺下，一觉睡到了日出时分。这是他五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孔令红说，“这可能是我长这么大，做过最疯狂、最牛的一件事，我自己也很意外，从没想过自己能坚持下来，但我内心就一个想法：我必须得这么做。”
8月28日晚，一场期盼已久的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浸湿了缙云山麓，山里的居民忍不住在院子里鼓掌呐喊：“缙云山下雨啦，掌声越大雨就越大！”山下，更多北碚乃至重庆市民在朋友圈里纷纷约定：“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缙云山植树吧。”
团结的力量：“我是人墙里的一块砖”
重庆的这场山火让许多人体会到日常生活中所不曾有过的战斗情谊。网上有一篇《山火中，一个不怎么“光彩”的油锯手》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普通志愿者的故事。“我不是重庆人，连重庆话也讲不利索”，但在这座城市里已经生活12年，看到缙云山起火，第一反应就是“我得过去，我不能让我家的山，就这么一直烧下去”。当他坐上摩托车，奔赴火场时，“生平第一次，我真正感受到了一种身在集体里的快乐”。
“一面是火墙，一面是人墙，而我就是这堵人墙里的一块砖。我和其他的所有砖块都绑在了一起，砌在了一堆。”个体，在这堵墙里，消失了。我们毫无顾虑的扯开路边的水，毫无顾虑的坐上陌生人的车。所有人依靠着所有人，所有人支撑着所有人。这是一段真实而惊人的自述，其惊人之处在于：一个人可以经由一场短暂的行动，就迅速地体会到自我消失、人我不分的某种集体崇高性，并将“我”融入“我们”视为一次情感的升华。
任职于西南大学的美国人Francis Stonnier，被当地人倾尽所能参与救援的热情深深感动，于是和朋友们一起报名当了志愿者，“北碚是我的家，重庆也是我的家，我将来会一直生活在这里，甚至退休后也可能留在这里。所以遇上问题时，我毫无疑问会去当志愿者。”
这种自发的热情如此高涨，以至于如果你不识相地去怀疑这样“感动中国”是否回避了“本来应该做这些事的人去哪里了”的问责，很可能是不得人心的。微博上有人说：“普通民众已经交税，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底下有人怒怼：“有些人看到中国军民团结，像死了一样不开心，这么见不得中国人民的凝聚力吗，在害怕什么呢？”
8月28日，驰援重庆的最后一批云南省森林消防队员们即将撤离，成千上万的重庆市民自发前来，举着“致敬最美逆行者”“感谢有你守护北碚”等横幅，备好鸡蛋、西瓜、火锅底料等强行“投喂”，欢送“灭火勇士”，短短3公里的路，车队走了将近1个小时。他们追赶着车队，唯恐消防队员们带不走他们的心意，想用这种最朴实的方式表达感激之情。
（综合《瞭望》2022年第36期、重庆晨报、封面新闻 8.30、31 王长山 李茂佳 维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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