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强：中西部高校学生就业靠的是专业

    近日，太原理工大学党委书记郑强在公开演讲中直言：“考进太原理工，不亚于考进清华北大。”言论一出，立刻引发广泛讨论。在互联网上，郑强已经成为一个符号，性格耿直、敢说真话、“接地气”、金句频出是他身上的标签。过去十年间，他在中西部地区高校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探索。

    “把地方服务好，就是好大学”

    2012年，在浙江大学党委副书记任上的郑强前往位于西南一隅的贵阳，出任贵州大学校长；2017年，他离开贵大，回到浙大。2020年4月，在即将退休的年龄，郑强再次奔赴中西部，出任太原理工大学党委书记。在贵大时，郑强提出过“贵州大学姓贵州”的办学口号，创立了酿酒与食品工程学院、旅游与文化产业学院、大数据与信息学院和其他有地方特色的学院等。而到了太原理工大学，他提出“太原理工姓山西”，倡导并组建了若干新的学院和专业，如新增了文物保护与修复专业，目前正在酝酿建立单独的文物和博物馆学院。

    “太原理工建立的文物专业和北大等有传统积淀的大学不同，太原理工要充分结合自己化工和材料的特色。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中国文物修复使用的粘接剂几乎都是进口的，因为用得少且不赚钱，所以没人去研究。近期，太原理工就设立了一个文物修复专用粘接剂研发项目，我主持攻关，这就是我们的学科突围方式。”郑强说，“把地方服务好，就是好大学。办大学需要定力，如果没有对学校自身的深刻剖析和清醒认识，是办不好大学的”。

    此外，太原理工还结合当地煤炭产业的需求，创设了很多新的方向，比如矿山5G技术、矿山智能机器人等。“在山西，唯有把煤的文章做好，以煤炭清洁高效利用为重点，太原理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学科设置避免矫枉过正

    在服务地方过程中，如果大学的专业设置过于强调应用，以地方产业为依托，是否会过于精专？如何把握大学自身定位与为地方服务之间的平衡？

    对此，郑强认为，“大学为地方经济服务，切实调整专业结构与人才培养的适配性，是必须的，必要的。但高水平大学一定不能过分强调为社会‘定制’人才。因为工业，尤其是制造业的形态每天都在变化。不能因为今天有A产业就建一个A专业，明天有一个B制造业，就办一个B专业。这样会使大学及大学生无所适从。”现在很多高校矫枉过正，一味强调通识教育，全盘否定专业，这也是有偏颇的。像北大、清华、浙大这样的大学，即使你四年都没有学固定的专业，毕业后也能找到工作，这是因为学校声誉使社会对其毕业学生有高度认同与接纳。但像太原理工、贵大这样的高校还没有富裕到“谈哲学就可以过日子”的阶段，现在主要任务是让学生毕业后顺利就业。就业靠的是专业。

    管理体制上要有根本性突破

    近年来，国家数次发文推动科研评价改革，要求“破五唯”。2020年，教育部、科技部等部委更是连续发文，明确将晋升、奖励与SCI论文“脱钩”。“我完全赞同教育部对科研评价的改革决定，因为确实此前‘唯论文’的情况太严重了。但同时，我认为‘不唯不等于不要论文’，对不同发展阶段和不同办学内涵的学校不能‘一刀切’。对北大清华等已经占据了学术高地的学校而言，可以‘破五唯’；但对中西部仍然在学术洼地的高校而言，连论文都没有好好写，高水平论文尚属稀缺，就说要‘破五唯’，这既不符合实际，也不利于学校高水平发展。”郑强说，“中西部地区一些高校的教育观念长期落后，相当部分大学老师不重视学术研究，认为教育就是拿书本上课，靠拿课时津贴过日子。正因如此，专业越办越多，课也开得五花八门。这实质不是为学生开课，是教师为自己饭碗开课。实际上，这是中学教育的延续，这是不少中西部高校教师一种思维定势”。

    “一方面晋升上不能‘只唯论文’，要打破单一评价体系；另一方面，我还要鼓励我们的教授多写论文，写好论文。如果都不写论文，怎能呈现学术研究成果？怎么能进行学术交流？关键是怎么把握这个度。”2013年7月，在郑强的倡导和召集下，14所中西部高校共同组建了“提升工程入选高校协作联盟”，并发出倡议：希望将“提升工程”转为长效机制，由国家专项经费支持转为常态资金支持，并且增加对每所学校的支持力度。

    2016年，这份倡议被正式批准。如今，中央财政每年给14所大学的资助力度在不断加大，学校每年大概可以获得数亿元以上。不过，这只是郑强希望达成的第一阶段目标。如今，他正在呼吁“部省合建”吸纳或惠及更多的中西部大学，比如太原理工大学、河北工业大学等。郑强最终希望，在无中央直属高校的13省（自治区）中有一所或若干所高校能成为中央直属高校。中西部教育要发展，国家必须在高校布局和管理体制上有根本性突破。

    （《中国新闻周刊》2022年第28期 霍思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