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读毛边

    ■陇菲

    朋友惠赠毛边大著，嘱我“裁读”。

    白化文先生说：“装订得好的送人用的毛边本，作者在送人时，常常附带送一把裁纸刀。解放前后在北京东安市场，卖刀剪的商店里常卖各式各样的小刀，而且往往十二个一打，放在精制的匣子里售卖。我母亲是留学法国学装饰的，告诉我说，这些是裁洋装书的书刀。”

    我曾在巴黎塞纳河畔旧书摊买过一种书刀，纯铜质料，一面有拿破仑头像，一面有埃菲尔铁塔图饰；还曾在北京琉璃厂买过一对带鞘的景泰蓝小书刀，这次，都派上了用场。

    平日读书，龙吸、鲸吞、虎咽、牛饮，往往一目十行，一扫一页，甚至几十页翻卷而过，鹰视其旨，检其扼要，摘其精粹。一般书籍，过览即罢。

    裁读朋友所赐毛边，像田径运动员被拴住了双腿。为求痛快，索性费时几十分钟，先行全部裁开。这一动手，方才发现，朋友所赠毛边，有的页边有邮票样齿孔，手撕即开，也可用书刀轻轻划开；有的不留齿孔，必须利刃裁之。需裁之边，并不在统一位置，或在上切口，或在下切口，也有一些在外切口，全无规律可循。裁时要把书颠来倒去，还要不断更换书刀，裁之不胜其烦。这才明白，酷爱毛边的鲁迅先生赠书为何一定要平切本——他是不想给友人增添麻烦。

    白化文先生对毛边颇有微词：“人家送你这样的毛边本带书刀，你要是不看，就是大不敬，纯属看不起人。起码也得裁开，装装样子。”裁读毛边，心性毕露，自己不过是粗人。

    裁读毛边，闻香品茗，是雅士生活方式。小壶小盏，清芳漫溢，云光潋滟，轻啜慢品，；毛边缓裁，书页渐展，曼吟低诵，击节拍案，文心细润；此等雅兴，怎奈俗人无福消受。

    朋友儒雅，赐我毛边，却引出这多歪理邪说，真是罪过！可以将功补过的是，大著已然全部裁开，而且并非“装装样子”，是要认真拜读的。

    （《北京日报》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