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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2年06月08日 星期三

    颐和园“捉虫人”

    《 文摘报 》( 2022年06月08日   08 版)

        一只虫子想要在颐和园里藏身太过简单:这里光乔木和灌木就有6万多株,山上的树连着山下的、门里的树连着门外的,阳光很难从叶子的缝隙漏到地上。相比慈禧太后,虫子是这片领地更早的统治者。

        270余年后,这座现存最完好的古代皇家园林成为普通市民的“后花园”,园艺队里的植物保护班肩负起“找虫子麻烦”的工作。他们要有鹰的眼睛、侦探的推理能力和猎豹的行动速度,才能让园子里的植物每天以最佳状态迎接游客。

        他们是守护植物健康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个团队有从园子里老军工厂转业的工人,也有985高校毕业的博士,他们既要跟“出生就当妈妈,7天就当姥姥”的蚜虫赛跑,也要应付捅马蜂窝、赶蚂蚁和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代代人把自己放在这座活古董的运行齿轮里,守着1600多棵古树和遍地绿植。

        虫情测报员

        植保班的办公室卧在靠近北如意门的小院里,瓦房旁边的大柳树年近半百,屋里还留存着上个世纪的气息。相比于墙上的旧挂历、吱呀响的木门和嵌在窗户里的老电扇,电脑倒像是穿越过来的。

        即使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对植保班来说,电脑的存在远没有双腿重要,经验仍是最好的参考书。白班的核心工作是虫情预报,他们要成为园子里一双时刻在线的眼睛,泡在园子里,在不停地行走和观察中发现虫害、及时记录。

        虽然都是绕着园子遛弯,细心的人还是能辨别出这些虫情测报员和游客的不同:这些人的脚步更匆忙,时不时突然盯住一片叶子、绕着一棵树来回转悠。即使是走过雕梁画栋的长廊、状若长虹卧波的十七孔桥,他们的眼睛都很少会偏离树木。

        树皮上木屑很可能是天牛的排粪,地上星星点点的粘液则是蚜虫的分泌物,一片掉落的槐树叶子上也许藏着红蜘蛛的“蛛丝马迹”。发亮的叶片,变暗、发黄的树冠,任何异常都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有时他们还会从昆明湖的游船上远眺万寿山,在树群中辨别是否有异常,游客眼中的翠绿一片,在他们眼中是棵棵分明。

        转园子是个体力活。即使职工们大多是北京本地人,刚来时对颐和园的第一印象是“太大了”“不愧是慈禧花军费建的园子”。植保班的新人们在每日3万步的历练中,单位发的白衬衫被汗浸得发黄,两三天换一双袜子,半个月顶破一双鞋,走遍有植物生长的每一个角落。

        颐和园光蚜虫就至少30多种,想要了解全园的植物和害虫,即便对博士来说也并不容易。2008年,28岁的博士王爽跳出实验室,落进沾着泥土的颐和园园艺队植保班。而同属园艺队的新人里,一些北京园林学校的中专生才18岁,生产实践经验已经很丰富。

        读懂树的语言

        在公园,职工流动速度很慢,大多数人一干就是一辈子。植保班里年纪最小的沈峰27岁,2017年入职,他对这里的感觉是“更像上学而不是上班”,同事们“很佛系”“没什么心机”。他也曾想过再考个“更好点”的公务员,但待着待着就“不想动了”。

        颐和园的浸润养出了他们不急不缓的性格,植保班班长经秀勇总结17年来的工作,他双手在空中拉了一条直线,吐出两个字,“平稳”。

        在很多方面,植保班还延续着“慢工出细活”的传统防治方式。“颐和园是一个机械化程度比较低的园区”,和其他公园不同,颐和园山、桥数量多,道路狭窄曲折,无法使用大型机械,“别的公园可能一个小时就能干完的活,我们要好几天。”

        作业车不能上万寿山,职工们要推着机器和100多米的管子上山,把管子插进山上的药池、举着管子往树上喷。为了能承受水压,管子里面缠着密密麻麻的钢丝,一根八九十斤重。刚来的职工掌握不好方法,要用清水练个把月,才能装药。

        一位59岁的老职工明年就要退休了,现在中午吃完饭还是会带着大家去园子里转一圈,一个半小时走7.3公里,为了看树。

        观察已经成为习惯,他们平时没事就喜欢抬头看树,不止一次“钱包硌脚了都不知道”。有次经秀勇和同事去天坛培训,因为太过专注,钱一卷一卷从同事的兜里掉出来,又被走在后面的经秀勇踩着过去,两人都没感觉。

        植保班的职工们都认为,干这行,要会跟植物对话,读懂树的语言。有的树衰弱的预兆是不再开花,有的衰弱前则会疯狂开花。

        心中憋着股劲

        在颐和园工作过的人总会对这里念念不忘。植保班的老职工退休后,还会在上班时间来园子里转一圈,把看到的问题告诉年轻人们。那位明年就退休的老职工小时候就住在颐和园隔壁,去上学时会先翻进颐和园,再从大门跑出去。他怀念着年轻时一角钱一张的门票,以及急活儿来时大家抢着冲出去的热闹劲。

        刚来时,王爽发现同事几乎都是本地人,王爽来自河南南阳,心中憋着股劲,“要证明自己不是来混一个户口、混一个工作机会,要把自己立起来。”

        慢慢地,坚守的理由从“争口气”变成了“日日新,又日新”。每年气候不同,每年都会发现新的虫子,她从没想过离开,“树还有新变化,虫子还没认全,怎么能走呢?就像兔子挖萝卜,挖一点就放弃去挖下个地方,那你永远都挖不到。”现在因为工作之便,总能在园子里重逢五湖四海的同学,她觉得挺满足。

        14年过去,王爽能体会到防治病虫害的理念也在逐渐变化。之前对益虫和害虫的比例要求严格,农药的毒性高、针对性差,所到之处虫尸遍野。现在则更重视生物防护,通过引入瓢虫、肿腿蜂控制蚜虫、天牛等害虫的数量。

        (《中国青年报》5.25 焦晶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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