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的体面和代价

    最近，俞敏洪频繁出现在抖音直播间。在11月7日的一场直播中，俞敏洪称自己将会和几百位老师一起直播带货，销售农产品。作为被“双减”政策重创的教培行业龙头，就在俞敏洪宣布直播带货计划时，新东方股价徘徊在2美元左右，这是自2006年新东方在纽交所上市以来不曾有过的低点。

    面对转型引发的争议，不少人替新东方打抱不平，俞敏洪在11月14日的直播中表达了感谢，他认为所引发的争议是“非常善意的提示”，但仍然对于新东方“从一个挣快钱的行业跳到另一个挣快钱的行业”不太同意。“其实商业模式不存在快钱和不快钱，教育领域做起来也挺艰难的，很多教育公司原来都是赔钱的。”在完成众人眼中“体面”的离场后，俞敏洪对教培行业留下这一句辩白。

    相对于教培行业不曾间断的“爆雷”“跑路”，新东方的离场确实算得上“体面”。11月4日，俞敏洪在朋友圈转发《当一辆红色卡车，驶向远方》时写道：教培时代结束，新东方把崭新的课桌椅捐献给了乡村小学，已经捐献近8万套。11月15日，新东方发布公告称，计划于2021年底前，全国所有学习中心不再向幼儿园至九年级学生提供学科类相关培训服务。而压减线下教学点对于新东方这样全国布局的龙头来讲，意味着付出极大的沉没成本。“新东方接近1500个教学点要退租，光是装修新东方就花了六七十亿元，接下来，这些教学点要全部退租，还有违约金、押金，再加上学生学费得退，员工老师离职费用得退，真的是巨大、巨大的一笔钱。”11月7日，俞敏洪在直播中透露。在业内人士看来，付出高额代价“体面”离场，其实为新东方转型留下了腾挪空间。除去直播卖货这样吸引流量的转型方向，新东方已经在教育产业进行撒网式投资布局。包括美术、编程等各类细分领域，新东方在转型时第一步可能会与这些公司进行内容合作。

    政府不希望培训机构再次通过政策红利套取高额利润，这似乎是教培行业转型所面临的悖论。在当下的教育产业，一项培训服务如果有市场需求，意味着其可以轻易获取利润，那么资本可能很快就会进入，而这很可能触发下一轮监管。好做的领域一定有政策风险，反之就很难赚到钱，因为这一轮监管的目标就是资本。

    其实，资本市场和教育的对接恰是从新东方开始，在新东方2006年上市之前，国内还没有资本市场对教育领域进行投资的先例。俞敏洪曾表示，“根据行业惯例，只要一个产业中有一家公司上市，后面一定会跟上数十家。那么对于资本市场来说，它要做的是什么呢？既然新东方上市了，已经轮不到我们来做了，那就去找后面这十家公司”。

    果然，2010年，好未来上市。2010年前后正是中国教培机构第一轮赴美上市的密集期，业内人士称之为“跑马圈地”时代。那一轮“跑马圈地”带给新东方的不止是教学点的全国布局。“新东方曾经的战略方向是只做纯英语发展业务，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不扩展新业务的话自身的业务量将会受限制，别的机构也会倒过来侵蚀我们的主要领地。”俞敏洪在自述中坦言，如果没有竞争对手的话，新东方肯定不会做中小学全科业务。

    当以数学培训起家的好未来调头开始做英语培训时，新东方感到威胁，因为目标客户都是同一群体。“我们就意识到，如果我们不把数学项目加进来的话，那么新东方的学生就会不断地到其他培训机构去学数学，也慢慢地会在那里学英语”。资本驱动下的竞争，使新东方成为业务布局做得最全面、最完整的培训机构。

    在将新东方推向资本市场时，俞敏洪几度犹疑，最终在2006年“抢跑”上市。上市后，俞敏洪也曾忧虑国内监管机构的反应。直到中关村管委会愿意出面为新东方上市庆功，俞敏洪才将之视为官方的认可。讽刺的是，魔盒在15年前由新东方打开，最终一个行业几近被资本反噬。

    （《中国新闻周刊》11.25 陈惟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