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卫
在中国,秦汉之前,“兰蕙椒桂”被用来泛指香。植物之香被用作各种用途。《诗经·大雅·棫朴》“芃芃棫朴,薪之槱之”,乃是祭祀之用;《庄子》“越人熏之以艾”,讲的是药用;《离骚》“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谈的是对于服饰的浪漫化想象;李白《客中行》“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写的是以香调味。
更为重要的是,植物之芬芳被用于道德寄寓,“香草美人”的象征意义源远流长。宋人洪刍《香谱》记有“《传》以芝兰之室、鲍鱼之肆,为善恶之辨;《离骚》以兰、蕙、杜蘅为君子;粪壤、萧艾为小人”,香与臭之间,乃是善恶之分。当芳香植物出现在诗文之中时,除了姹紫嫣红的视觉体验,我们还要想象一个香气四溢的文字世界。中国文化中,蔚为大观的《楚辞》以及后来曹丕的《迷迭香赋》、傅玄的《郁金赋》、江淹的《藿香颂》、杨炯的《幽兰赋》等皆是描述植物馨香之作的先例。
不过,今日的人们似乎丧失了这一能力,相较于视觉最直接的刺激,嗅觉仿佛逊色不少。事实上,相对于图像与声响,气味是一种更为亲密的感官体验。从语言表述上来说,气味如其名所示,虚无缥缈,又别无依傍。它是一种更加微妙、难以捕捉的体验,不若色彩的直截了当、扑面而来,却胜在缠绵悱恻、百转千回。
与描述视觉体验的词汇相比,嗅觉的语言是贫瘠的,我们苦于无法直接描写气味,便只好欲言又止,如李清照《点绛唇》:“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既表现了青涩稚嫩之感,又掺杂了追忆之中的酸涩苦楚。抑或以暗示表现花香之微妙,如温庭筠《莲花》中诗句“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以洛神之足迹写莲花馨香,表现香气不可言说之神韵。又或者借力于其他感官体验写花香,也即采用“通感”的修辞手法,如林逋《梅花》:“小园烟景正凄迷,阵阵寒香压麝脐。”“寒”“压”二字皆是触觉,前者描写梅香之寒冽,后者强调梅香之浓郁,感官互通,让不可触的花香瞬间可感。
(《光明日报》9.23)